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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君哥儿?”
      夜里,借着月光,徐君将睡在通铺上的人轻轻地摇醒,听见那人微弱的气音,忙将食指竖在唇前,将带来的毯子裹在他身上,便要带着他出去。
      绿衣跟着他出了门,揪紧了毯子,蹙眉道:“君哥儿,你怎又来叫我?”
      “原是想着听你的,不来了呢,可又想到你身子本就凉,再睡不暖,万一冻着病着,又要难受,还是回我那里睡罢。”说着,还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
      “可……”
      徐君捧起他的手,哈了几口热气,便笑着拉起他小跑起来,“就同以前一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怕什么。”
      “可你我都已长大,不再像儿时那般了。“绿衣低头小声说了句,散在了风中。

      “绿衣,最近你练功的时间比以往长了许多,白日里都说不上话。”徐君撑起胳膊侧卧着看他。
      “师父最近盯得紧,也严格了不少。”
      “累吗?给你捏捏腿。”徐君说着就掀开了被子一角。
      “不用……”绿衣起身想要阻拦他,却被他给拦了回去。
      “都有些肿了还不用?快躺下,很快就好。”怕晾得时间久了会着凉,徐君只捏了一会儿,就又把被子掖严实了。

      “听说,长安城要来选人,许是这个缘故。”
      这事儿徐君倒是知道,每年,长安城的戏班子都会来这儿挑上几个人带回去登台。说是选,其实大都已定好了,只是走个形式过场罢了。绿衣这么一提,他倒是生出了些想法。但也只是猜测,还是明儿去问问爹吧。
      “早些歇息吧,明儿还要早起练功,晚了我爹指不定又要罚些什么。”

      徐君架了条鱼竿坐在池塘边上,时不时叹两口气,捡几颗石子扔入池塘中央,惊走原想咬饵的鱼儿。
      他今日去问了父亲长安城来选人的事,却被骂了一通。说来说去无非还是说他不知上进,整日里只知嬉闹玩乐,正事一点不上心,原想让他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现下看来也是没指望了,就是捐个官儿给他做,能不能捐得上都难说,怎么就养了他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徐君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听完才溜了出来,只是这几日都要躲着父亲走了,免得他见了自己再心烦。据以往来看,只要不去招惹他,大抵不过两三天便消气了。
      日暮低垂,徐君收拾了渔具,轻车熟路地从后门回去了。
      这两日他都拣父亲不在的时辰出去,只拣人少的道儿走,话也不多说,算是风平浪静。
      与此同时,长安城要来选人的事也已传开了。

      “绿衣,我听他们说,你被选中了。”徐君侧躺着问声旁的人,话间染着笑意。
      “嗯,师父已同我说了。”
      “一早便知是你。自你初次登台,我便知早晚一天要扬名立万。绿衣样样皆好,既是选人,哪里有不选的道理?”
      今夜无月,便也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徐君只听他轻轻笑了声,被子被拉高了些,“早些睡罢。”

      翌日,徐君同大伯坐在一旁着看他们练功时,忽然听到大伯叹了一声。他有些不解,便问道:“大伯怎的叹气?”
      他问了之后,大伯反而又叹了一声,看着绿衣的方向,别开了视线,“你还不知道罢,绿衣那孩子被选中了。”
      “绿衣被选中不是好事吗?”徐君看着他有些凝重的神情,反倒有些不确定了。
      “若是放在从前,那自是好事。唉,只可惜了那孩子。”
      “有何不同?”
      “长安城内聚集了几个富家官宦子弟,竟转性喜欢上了听这戏文,京中的人……”他说到这,忽地顿住,又重重地叹了一声,“已被折磨死几个了。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绿衣的名声,此次听说要来择人,便指明了要他。过几日人便来了。”
      徐君直至听完好一会儿还有些呆愣,反应过来时,只摇头道:“不会的,我爹不会答应的,他怎么能答应呢,这不是要让绿衣去送死吗?”
      “这行当总归是下九流,怎么敢跟权贵叫板?连弄出了人命,都可以花些银钱摆平,更枉说旁的。”
      “我不信,我去求我爹,去求他不要把绿衣送走……”
      “他做不得主。“
      “他只有我一个儿子,他要不答应,我就,我就……”徐君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的人打断了。
      “我不答应,你就什么?”
      徐君清楚地看到他面上已显出了怒气,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就绝食!”
      话音刚落,徐君便被一股大力掀翻在了地上,他捂着慢慢肿起来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到父亲将烟枪向他砸来,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头。
      “混帐东西,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鬼使神差般地,眼泪便流了下来,他梗着脖子冲父亲吼道:“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爹!”
      “好,很好,不是要绝食?把他关起来,都不许给吃食,看好了别让他出来丢人现眼!”

      “师弟,都已关了整整三日了,还要关到何时啊?”
      徐父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声:“师兄,绿衣这孩子也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君儿自小便与他同吃同住,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可这次京城那边指明了要那孩子,我又有什么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块儿都疼,他今日起了这份心,明日再冲撞了贵人……也是我没本事,连个孩子都护不住,只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
      徐伯也知事态难以逆转,无力地摊在了椅子上。
      “罢了,我再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徐父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多关他两日,待他认错再放出来,也好磨磨他的性子。”

      徐君瑟瑟地蹲坐在房门旁,面色惨白,唇上卷起了层层白皮。
      自那日父亲将他关起来,便断了他的吃食,屋内一应用具也都撤了出去,连床棉被也不曾留下,饥寒交迫。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失去了神智。
      他趴在门缝处,细细地听外面的声音。察觉有人经过,他拍了拍房门,重复道:“放我出去,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爹……”
      老爷曾叮嘱过,任他怎么喊都不许放他出来,可眼下已关了整整三天了,老仆怕再有个三长两短,便自作主张打开了房门。
      房门刚一打开,他便躬着身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爹,爹……”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到那嘶哑至极的声音颤抖着由远及近,紧跟着徐君便冲进来,扑在了两人腿前。
      “爹,我错了,我疼,我热,爹……”
      徐君模糊见听到父亲冷哼了一声:“你可想清楚了,绿衣入了京城,便生死难料。”
      “管他是谁,要去便去!爹,我难受……”
      像是没能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两人皆是一愣。
      “既是如此,便不许再闹。”
      良久,徐君等到了父亲的回话,他已完全失了神智,只揪着自己的心口,泪流不止,“爹,我难受,烧心,疼,爹……”
      他说着,抠紧心口伏下身去干呕,倒在一旁,没了意识。

      再醒来,已是次日中午了。
      他身子还有些虚浮,只下床走了走。不知为何,总觉得空落落的,便问床边的老仆,“练功还没结束吗,怎不见绿衣回来?”
      闻言,老仆愣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垂首应道:“少爷,昨儿,长安城来了人,绿衣……已随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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