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祭》唐故李

3、第 3 章

　　徐君随手试去额间沁出的虚汗，拉着绿衣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只觉着无力感愈来愈重，步子愈发地迈不开了。
　　绿衣手上蓦地一紧，他便回过了身。
　　“君哥儿，歇一歇罢。”
　　徐君心底虽觉着要快些走，可身子却愈发不听使唤，想是这般下去怕会耽搁脚程，歇一歇也好，便拉着他席地坐了下来。
　　只是歇息片刻，情况并未有所好转，反倒是有愈来愈坏的趋势。
　　不知何时，徐君的眼前已渐趋模糊，头颈越来越沉，他需要不时摇头才能保持片刻的清醒。
　　绿衣看着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问道：“君哥儿，你怎会来找我？”
　　神智正从他的身体中丝丝抽离，他下意识地答道：“并无甚特别的缘由，只是前些日子收了封信，便想着到长安见你一见。”
　　绿衣看着他，“信上写了什么？”
　　“信上说，你在长安城并未受委屈，事情也都已安排好了，让我们不必担心挂念，说你已经……”徐君聚起心神，努力地回想着，说着说着却忽然顿住了。
　　绿衣轻轻地笑了笑，摸着他的头，道：“说我已经——”
　　他话还未说完，徐君便抬手覆在他唇上，打断了他。
　　绿衣又笑了笑，将他的手带了下去，继续道：“信上说，我已经死了，对吗？”
　　“没有！你在这，你就在这！”徐君下意识地抓紧了他，像是只要这样做，他便再也走不掉了。
　　“君哥儿，你清楚的，这一路走来，你看得清楚。”
　　这一路上被他竭力忽略的事情便不可抑制地浮现了出来——桥边诡异的无叶血花、桥下翻滚的河水、浮在半空的鬼火、没有走路声音的鬼市、面具长在脸上的鬼面人，以及不在人界流通的钱币……
　　“我确是个死人了啊。”
　　“不，你是真的，我是真的，旁的皆是幻象！”徐君攥紧了他的手腕，竭力摇头道。
　　“君哥儿，你……”良久，他也只是别过头，重重叹了一声。
　　徐君依旧攥紧了他不肯放手，只觉心口处忽地开始扭曲，撕裂感从脊椎骨一路传到头顶。
　　天色已开始亮堂起来，不出片刻，太阳便会升起。
　　绿衣神色一凛，“君哥儿，生老病死实则人之常态，我确是已经死了的。可你不一样，你还有许多时间，回你该回的地方，听话。”
　　“我不……”
　　绿衣苦笑：“再晚，你便回不去了。”
　　闻言，徐君一愣，松开了手。
　　太阳已露了个尖，天光大亮。他看着眼前的人，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绿衣释然地笑了笑，“是真的，都是真的，你该回去了。”
　　他忽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索制的吊桥悬在翻滚的河水之上，中间游荡着仍未转世的孤魂，血色的花海淹没河岸，桥边老妇舀起一碗汤水递给绿衣，略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回去了啊，还以为能多收一个呢。”
　　他猛地伸手，想去阻止眼前的人喝掉碗中汤水，却发现，只是咫尺之间，自己的手却怎么也触不到对面。
　　他与绿衣之间早已划开了界限，这边是红日初升，那边却是阴司地狱。
　　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绿衣饮了汤、过了桥、纵身跃入河中洗了一遭，便化作万千孤魂中的一缕。

　　“先前你同我讨了个魂灵，如今我再取回一个自是公平。”
　　正是中秋佳节，戏班子里却办起了丧事。
　　听请来作法的人说，徐家公子是同人做了交易，逆天而行开了阴司的门，被人取了魂魄才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