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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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
林或洗好水果去敲颜藻的房间门。
颜妈照例晚归，家里只有颜藻和林或两人。
颜藻盘腿坐床上，丝毫不避讳手上的事情。
“在做什么？”林或放下水果盘，问。
“叠星星啊。”
“送我的？”
“你如果喜欢，下次可以送你一罐。”颜藻也不吝啬。
“我妹送的都喜欢，那这罐要先送谁？”
“心上人。”颜藻脸上没有羞涩表情，顺口就答。
“嗯？”
颜藻偷偷抬眼看了看林或一眼，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偷偷暗恋着的心上人。”
“那上次勾的那双毛绒袜子呢，送出去了？”
“嗯，送出去了。”说话的功夫，颜藻就叠好了一个。
“没成功，再接再厉？”
“不是……”
“要是不愿意说，不用告诉我。”可能是被拒绝了。
“也不是，只是那双毛绒袜子，我从寒假勾到了开学，送出去的时候已经春天了，天气都暖和了。”
“正好啊，春意料峭，现在穿刚合适。”
“可是随着时间的变化，我的心意也变了。”
“……所以，这罐星星是送给其他人的？”
“嗯。”
“你真花心。”林或再再再次得出结论。
颜藻勾过袜子，折过花，写过贺卡，送过水晶苹果，每次送的人都不一样。
“这次不一样。”颜藻笃定地说。
“是么。”林或显然不相信。
“这次的他特别好。”
“每次都是这样说。”
“真的，这次的他，特别特别好。”
“其他的形容词呢？”
“和林或哥一样，特别好。”颜藻抬头肯定地说。
“好吧，你都这样说了，那应该就是超级好了。”
林或从面前拾起一根带子，“要折多少？”
“把这个透明的心形罐子装满，寓意占据了我整颗心。”
“是个大工程啊。”林或抬眼看了看那个巨大的心形罐子，手上熟练地折叠好一颗星星，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我帮你吧。”
就在林或把刚折好的星星扔进罐子里的时候，颜藻猛地转头看着旁边的罐子，“不行的！”
“啊？”
“哎呀，这是个心愿瓶，要自己亲手折的星星填满它告白愿望才能实现，哥你刚才扔进去的是哪一颗啊？快找出来。”
“啊……”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错，林或凑了过去，面对瓶子里一模一样的粉色小星星，也束手无措，“好像……找不到了。”
颜藻盯着罐子里的星星，还在试图分辨和自己不一样的那一颗星星来。
“就顺带加持一点你哥的心意，就一颗，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吧？”林或试探地哄。
“好吧，”颜藻想了想说，“你的话，不会有影响的吧，不能因为这颗星星，他就喜欢你了吧。”
颜藻想通了似的抬了抬头，“哥你不要帮忙了。”
“行，被嫌弃了，我先出去了。”
“对了，有一件事！”颜藻突然抬头喊住林或。
“怎么了？”
“哥你还是要帮帮我的，这次。”
林或倚在门框上，“你说。”
“等我折好，帮我把这罐星星送给他。”
“啊？？？”林或前倾了一下身子，“我送？”
“对。”颜藻小声地说。
“颜藻，你虽然花心，但是每次告白都没怕过。”
“但是这次的他特别好，而且……总之，我不敢。”
“很凶？”
“应该不会吧。”
“会打人？”
“没听说过。”
“那为什么不敢？”
颜藻低头，继续折着手上的星星，试图转移自己的心虚，“因为肯定会被拒绝的。”颜藻说，“只需要送给他就行了，即使他不知道我，不认识我，也没关系。”
“所以你们都没说过话？”
“嗯……”
林或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吧，叫什么名字？”
颜藻停下手上的动作，笑意绵绵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或。
“嗯？？？什么意思？所以是连名字也不知道么？”
“但是我知道他坐高二三班最后一排左边靠窗的位置，正面从后门进，左边，靠窗。”
这次林或更加震惊了，“你把爪子都伸到我们高二年级了？高一的男孩子们都不够饱你眼福了？”
“我这是仰慕。”
“那你要我怎么送？”
“哎呀我不知道。”颜藻低头继续折着星星，“林或哥你想想办法嘛，你认识那么多人。”
“可是他都不知道你。”
“我说了，我不在乎，这个是心愿瓶，交到心上人手上许愿用的。”
“契约达成之类的么？”
“身边有好朋友因为这个方法达成了愿望。”
“也是不知道名字没说过话只知道在哪个班坐哪儿的那种吗？”
“哥……”颜藻抬头看他，眼睛里都透过了忧伤。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以某种猥琐身影偷偷帮颜藻送心愿瓶，林或眉头还是不由颤了颤。
算了，是自己疼爱的颜藻。
“行吧，那你折好后告诉我。”
“嘻嘻，谢谢哥。”
“嗯。”
林或转身掩门，看着颜藻认真的折星星的侧脸，“颜藻。”
颜藻抬起头。
“这次，愿望达成。”林或依旧鼓励。
“达成！”颜藻握了握拳。
罐子在书包里背了两天，每天回去颜藻都要问上一回，林或正在找契机，没想体育课的时候遇到了三班的熟人。
说熟人也不算，一起玩过一起，一下忘记名字。
林或退了几步回去，和来人招呼：“你是三班的那个……”
“诶，林或啊。”对方倒是热情，一下子喊出林或的名字。
“哈，真巧，你们班也体育课？”林或也不在名字的问题上面周旋了，直接搪塞过去直切主题。
“对啊，上次我们一起打球的时候不也正好我们两个班体育课重合的时候么。”
“哦，对。”其实根本没想起来，“你们班都来上体育课了？”
“肯定啊，都下来玩儿了，今天天气好，没被占课，不容易。”
天助颜藻？
林或脑子里念头飞快运转，颜藻的那个爱心罐子林或每天供着，总怕哪天不小心把它给碎了。
“要去打球么？”对方发出邀请。
“哦，可以，不过我要等会儿，你们先去。”林或指了指成川所在的操场位置，示意自己还有伙伴在那儿。
“好，等你。”对方抬手会意，转身去了操场占位。
林或拍了拍成川的肩膀，“你先去和三班的人打会儿，我一会儿过来。”林或指了指另外一边的位置。
“三班的？”成川茫然转过头去看，“上次打过球的那些人？”
“应该是。”
“你去哪儿？”
“递个东西，要不了多久，等会儿来找你。”
“那你快点儿。”
“好。”
回教室取了颜藻的罐子，林或轻车熟路走到了三班教室外，好像来过很多次一样。
迅速找到颜藻描述的那个位子，三班人都出去了，没有开灯，天气虽然好，但是后排很暗。
桌上书很多，排开两摞，整齐地叠着，中间放了一本摊开的练习册，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上面扔了一只没有盖帽的笔，像是解题一半就被叫出去打球了的样子。
字倒是写得挺好，解题流程从上往下整齐排列，即使光有些暗，也能看出字与字之间的清晰间隙。
是个赏心悦目的书面。
林或俯身，将罐子往桌里一递。
没成功。
满的。
林或蹲下，往课桌里看了看。
这人不但桌面上堆了很多书，桌里也不留余地，练习册试卷课外参考书把桌子整个都快塞满了，要比量，也只有高三的能来了。
旁边是那人的包，但林或不想动别人包。
不过桌里稍微乱些，整理一下也能腾出一个放罐子的空间。
林或“直接塞桌子里就可以走了”的节奏被打乱，突然对那些往他满满当当柜子里塞感冒药情书糖果的女生有了更深的同理心。
不容易。
确定了这不太能算动别人隐私，林或把桌里右边有些乱的试卷书籍拿出来码好，往桌上跺跺整齐，往左边还有空余的高塔上面放，终于腾出一个貌似能往里塞罐子的空间。
此时林或额头上都出了些密匝匝的汗。
林或把罐子躺平往里塞，貌似的空间并不富裕，林或要把下面的书使劲往下压，才能压出毫米之差的空闲不磕着颜藻的罐子，松手后罐子就能直接卡死在里面。
这样紧实卡进去也好，对方回来从桌里抽书的时候，不会立即把罐子带出来弄碎，再抽不出来，就能看到里面的罐子。
颜藻，你哥不容易啊。
林或手探进去，心里都在为自己的周密感动，注意力全在那个黑漆漆的书洞里。
“你在干什么？”
“塞个罐子。”林或随声应着，牙都咬紧了。
好了，快放好了。
卡进去了。
林或释了重负，一下轻松。
颜藻，你哥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也不知道你的心上人能不能感应到你的心意，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哥跑到这里鬼鬼祟祟，虽说班上没有人，没什么危险，但是这种事毕竟还是……
嗯……
班上没人？
没人吗？
刚才的声音。
不对。
有点不对！
林或猛地抬头，看到前面倚靠在窗户上的男生，第一排，此时阳光恰好圈注的地方，有些高，光从外面过来，刚好打在对方校服的袖肩上，再游走过一点光，点亮他小半个棱角的侧脸，还能看到迎光时对方脸上透明的细小绒毛，皮肤很好。
林或在此时简直佩服自己不因学习游戏手机拖累的超常1.5视力。
不过这视力好像没能在正确时间发挥正确作用，甚至严重滞后。
林或一下站起来，显然意外，脱口了一个“你！”字出来做惊吓感叹词。
本来想问你谁，但迅速察觉这是别人教室，在别人教室问别人是谁，实在傻。
虽然眼前这景象也是挺困窘的。
对方没动，还是站在那个地方。
大概从对方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站在那个地方看着林或了。
“你，你在那儿做什么？”林或的话立即转了个弯，问了个比“你谁”稍微不那么傻的问题。
过了好片刻，对方才慢慢地答，“晒太阳。”
像是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距离太远，声音要隔很远才能送达，
“刚才没看见你。”
“才睡醒。”大概真是睡醒没多久，语气里尽是惺忪。
兴许在第一排睡着觉，林或这么胸有成竹地进来，没注意。
林或由衷地松了一口气，扶住面前的桌子，像是轻声宽慰自己，“吓我一跳，我以为是这个位置上的同学。”
对方没有动，也没有回应，看不清楚表情。
“怎么不去上体育课？”
“今年的教导主任年纪有点小啊。”对方环抱双臂，语气揶揄，将重心重新移到了靠着窗的那只脚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或。
林或也意识到自己好像问得有点多，况且刚才好像是吵到了别人睡觉，也不便多说。
“哈，随口一问。”林或笑着摆摆手。
“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你继续，我先走了。”林或说话间就往教室后门走过去了。
“不留下来吃饭？”
“啊，下次吧。”林或跨出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猛地觉得自己像是上了当，林或发窘，在转角处侧脸回去看依旧站在窗户边上的那个同学，被阳光点亮的嘴角勾了勾。
哎，为了你，你哥今天有点丢脸啊，颜藻同学。
林或回过视线，叹了口气，双手插校裤兜里下了楼。
一直等到对方下了楼，池与才慢慢立直了身，从光里走出来，回到自己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坐下。
刚才的解题步骤停留在第二小问上，书页上黑色的水性笔有了位移，掉进了书脊中间。
池与看了看桌子里左边位置刚才被整理地齐齐整整的书页试卷，从右侧把一个玻璃罐拿了出来。
心形的，被很多星星塞满的，透明玻璃罐子。
星星颜色池与照样看不出，他将它举起，对着窗外的光，翻转过来，打量片刻。
罐子里的心形便签纸落到视线里。
颜藻。
池与把罐子放在面前没有写完的习题册上，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桌上，黑色水性笔在池与修长的五指间来回翻转。
池与旋即挺直了直脊背，手上的笔瞬间收握在大拇指与食指间，像是一只锐利的箭矛，戳向了透明罐子的一个位置，留下一个浅色的黑色水性笔印记。
印子留下的地方，有一颗星星，像在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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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林或起床，准备去厨房随便吃点，出卧室门的时候意外看到颜藻还在家。
“哥，你起来啦？”颜藻正往餐桌上摆吃的，见林或出来，主动招手。
“你还在家啊，我以为你出去了。”像往常周末这个时候，颜藻已经约着自己的小姐妹出门了。
“今天也约了人，不过要晚些，一点半。”颜藻回说，指了指面前的饺子，“妈妈包的冻饺子，我估算你应该现在起，多煮了一份。”
“我妹真好。”
林或进厨房拿住两只碟子，回头问饭厅的颜藻：“还是我帮你兑蘸碟？”
“好，林或哥兑的蘸碟最好吃。”
“肯定的。”林或熟练地依着颜藻的口味加着调料。
饺子馅儿有香菇虾仁、猪肉白菜、鱼肉以及芹菜牛肉四种多口味，颜藻妈妈习惯把不同馅儿的饺子全放一个盒子里，颜藻和林或小时候每次夹过一个饺子前，都会保持着巨大的好奇心，自己这次会吃到什么馅的饺子，两人从小因着这样的趣味环节，食欲一直好。
“今天准备和朋友们去哪里玩？”林或又一口咬了个饺子在嘴里，这次是虾仁的。
“这次没有朋友——‘们’，只有我和另外一个才认识的女生。”颜藻小口小口咬着碗里的饺子。
“哦，认识新朋友啦。”
“也不知道算不算。”
“怎么讲？”林或耐心地听。
“这个同学转学来没多久，家里是开香料铺的。”
林或放慢咀嚼动作，思忖着这里面的关系，有什么关系？
“班上女生说她身上总有一股香料味。”颜藻慢慢地说，“什么八角啦，茴香啦，花椒啦……”
“有么？”林或搭话。
“我没闻到过。”颜藻摇了摇头，“她们说我鼻子不灵。”
“我家颜藻又不是警犬。”林或夹了块泛着青一看就是颜藻最喜欢的芹菜牛肉的饺子放到她碗里。
“那个女生很难过，我看到她偷偷哭过一次。”颜藻语气里有些感伤。
林或看着颜藻，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回应颜藻说的这种女生关系。
“没人和她玩儿，每个人都很排斥她。”颜藻低声说。
觉察到颜藻的情绪，林或握着筷子停下动作，等着颜藻继续讲。
“所以后来课间操的时候，我会主动找她一起下楼去操场，体育课坐位体前屈的时候，我也会找她做搭档。”
“我妹一直都这么有正义感。”林或往桌前凑了凑，为她打气。
颜藻朝林或笑了笑，说：“其实也不是因为我闻不到什么香料味才去和她搭伴的，我就是觉得，她很可怜，她们都没和她一起玩过，还不了解她，就只因为身上有什么香料味，就排斥了她，况且她身上有香料味的说法是她们知道了她家是开香料铺之后，才开始传的，”颜藻低头戳了戳碗里的饺子，“就那么一瞬间就打开了天灵盖什么都闻到了似的。”
林或为颜藻的形容笑了笑，点头道：“嗯，我懂，因果也不对。”
“是吧。”因为林或能瞬间明白自己的意思，颜藻倾诉欲又涨了涨，“她也一直努力和大家打好关系，我也想要把她带进我的朋友圈子里。”
说到这里，颜藻停顿了一下。
“之后呢？”林或轻声问。
“之后……之后就是今天了，本来约了她们一起出去玩，但是她们一听说有她，说如果我今天要和她一起出去玩的话，她们就不去了。”
哦——林或明白了。
“那你……”
“当然要去，我都和她约好了，她们我也通知过了，去不去是她们的事情。”
林或弯嘴笑了笑，“不愧是颜藻小女侠。”
倾述了一会儿，颜藻的心情似乎要好了起来，歪了歪头，正经道：“不过我也不会因为可怜她就强求和她做好朋友的，还是要多接触多玩一下才知道合不合适。”
“清醒又严谨。”林或揉了揉颜藻的头发，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对了，你的那个罐子，我已经帮你送出去了。”
“真的吗？你看到他了吗？”颜藻满眼都是闪烁星星。
“没有，不过看桌上的书是个很优秀的人，这次就他吧颜藻，别换了。”林或也不太想再去给高二年级的其他人送东西了。
“我努力，争取在这次生日之前约他来家里玩。”
林或被呛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开玩笑的哥，我现在有点力不从心，无心这种男女感情之事。”
林或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别一副苦大仇深的语气，‘男女感情之事’这种词你现在也随随便便挂在嘴上？恋爱可以，牵手界限以上的事情全部都不行。”
“包括牵手？”
“包括。”
“哥你这么迂腐怎么还帮我递东西。”
“因为你是我妹。”
那能怎么办，堵不如疏，不帮颜藻意味着颜藻就不会告诉自己她的暗恋进展，哪天真被哪个坏小子骗走了，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这算是打入敌方内部，时刻掌握颜藻的恋爱动态。
“等哪天你有了女朋友你也不和别人牵手亲亲么？”颜藻不甘心。
“不会。”林或果决地说。
“那不牵手不亲亲算哪门子恋爱。”
“恋爱就是聊天。”林或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