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君子兰》闲亚

8、一场烧烤一场酒

　　运动会结束的时候，计算机学院大获全胜，赢得了女研、男本的第一名。勇哥的八百米跑了第四名，虽然没能走上领奖台，但好歹有分，也为男研的团体第三贡献了一点力量。闭幕式结束以后，林风准备去还相机，但半路遇上程东，后者说：“晚上一起聚聚？庆个功。勇哥也去。”林风想到肖兰有可能也去，便一口答应下来。

　　果然，当晚出现在大排档的一共六个人，加上林风，还有勇哥、肖兰、莫菲、程东、齐可。惯例是烧烤加啤酒，程东已经叫了两件二十四瓶。林风心想，平均下来，大概每人要喝四瓶，自己怕是没有这个酒量。但勇哥已经很豪爽地开了六瓶，每个人面前放了一瓶，加上一个小杯子。

　　“来，庆祝运动会取得优异成绩！”程东举起酒杯，兴致盎然地说。众人干了这一杯，林风也不例外，然后一大盘烤牛油端了上来，大家便开始吃起来。

　　林风在运动场上跑了一天，此时早已饿了，便也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程东和勇哥说着话，齐可和莫菲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很开心，倒是只有肖兰和他一样，沉默不语，只是闷头吃东西。

　　“喂，美女，再来一盘烤五花。”勇哥大大咧咧地呼唤着服务员。负责他们这一桌的是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子，看起来年轻又瘦弱，可能只有二十出头。服务员妹子正在收拾他们刚刚吃完留下的盘子和杆子，嘴里“哎”着应了一声，但手上却有些应接不暇。她想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单子，以加上新点的菜品，但另一只手已经端了空盘子，一下子没控制住，差点摔了一跤——但肖兰稳稳地扶住了她。林风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只看见肖兰突然飞速站起身来，然后才发现，若不是她扶住了服务员妹子，也许后者手上的盘子已经稀里哗啦掉在地上，碎碎平安了。

　　妹子惊魂未定，但肖兰很平静地微笑：“小心点，先收了再加单吧，不急。”

　　林风看妹子点了点头，先去处理脏盘子了。他再看向肖兰，对方波澜不惊，继续埋头吃东西，其他人也自顾自地聊天，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是林风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暖意。忘记了以前在哪里看到的，看一个人的为人，要看她对服务人员和弱者的态度。虽然这人不爱说话，也不常表露情感，但看起来，似乎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林风觉得自己看到了肖兰的温柔，便忍不住想，会有这么一天，这样的温柔，可以降临在自己身上吗？

　　“肖兰，你真是猛啊。”勇哥对着肖兰竖起了大拇指。

　　程东笑着附和道：“没想到接力最后一棒差了那么远，居然还是被你追回来了，真是牛。”

　　莫菲却翻了一个白眼：“叫你不要那么拼，拼得人都脱力了，太不爱惜自己了！”

　　齐可连忙打圆场：“我是特别佩服这种精神的，来，一起敬肖兰，敬这种精神！”

　　林风赶紧跟着众人举起杯，但肖兰依然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着，脸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此后程东勇哥莫菲等人又起了多个由头，喝了好几次。林风不好意思不举杯，便也跟着喝，但几杯下肚，已经感觉晕晕乎乎，脸红得发烫，一股冲动涌上天灵盖。他对着肖兰，突然说了一句话：“对不起，今天没有保障好你。”

　　肖兰听见了这句话，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这话一出口林风就后悔了，因为也不知如何继续下去，完全是凭着一股酒劲猛然讲出了口。但肖兰笑了，她说：“没事，比赛时这种情况都是正常的。”

　　林风问：“你每次比赛的时候，都会这么拼命吗？”

　　肖兰笑道：“这算什么拼命啊，就是尽全力跑一下而已嘛。都到了比赛了，不尽全力，那什么时候尽全力啊。”

　　林风心中一震。尽全力。这三个字对自己来说是如此陌生。自己有过任何尽全力的时候吗？跑步没有，学习没有，就连自己认为是唯一爱好的写作，恐怕也并没有吧。

　　他感到脸愈发热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仅仅因为酒喝多了。

　　林风还想再说几句话，但是他感觉到身子前的桌子突然发生了猛烈的震动，还装着半杯啤酒的杯子翻倒了，啤酒很快顺着倾斜的桌子流下来，洒了他一身。林风猛然站起身来，发现不止他一个人遭殃，坐在自己这一侧的勇哥、齐可身上都洒了不少东西。

　　“你们长没长眼睛啊！瞎撞什么！”勇哥愤怒的吼声传来。

　　林风抬头一看，原来桌子倾斜是因为被一群人撞了。那群人的装束看起来很是非主流，发型也很奇怪，一看就不像是学生，妥妥的社会人，不好惹的样子。

　　果然，社会人本来打算扬长而去，但听见勇哥的话，领头那人转过身来，瞪大眼睛，一脸挑衅：“怎么，不爽啊？不爽你能怎么样？”

　　勇哥气急，骂道：“曹尼玛的有病，脑仁不好就别尼玛出来丢人现眼……”

　　他话音未落，一盘烤韭菜已经飞起来，扑到他的脸上，显然是那个社会人的手笔。林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勇哥怒吼了一声“草”，然后桌子被掀了，两边已经开始扭打了起来。

　　其实当时的细节事后林风回忆起来的时候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他站在学校的教务处办公室，单独接受几个老师的讯问。可能是因为他一直行为良好且长相老实吧，大概老师们觉得他的话比较可信。

　　他记得勇哥是先动手的，然后是肖兰。对没错，在其他人还没动手的时候，肖兰就已经很冷静地，抄起旁边的折凳，往揪住勇哥衣领的一个人身上狠狠砸过去，这样勇哥就不会腹背受敌，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身后的人了。紧接着齐可也动手了，然后林风记得自己也头脑一热，径直赤手空拳地冲了上去。说实话，他有点奇怪一向胆小怕事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动手，是因为看见有个小混混抓住了肖兰的头发吗？

　　其间细节林风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脸上挂了彩，几个动手的人脸上都挂了彩，除了肖兰。林风用力将抓住肖兰的那个小混混扯到一边，然后脸上挨了重重一拳，但肖兰干净利落地用一个酒瓶子砸破了领头的社会人的脑袋，然后战斗就结束了。

　　“谁没有动手？”教务处老师严肃地问。

　　“程东和莫菲没有动手。”林风老老实实地回答。

　　“好，你可以走了。”

　　林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脸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昨天晚上打完架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得勇哥掏钱赔了大排档老板的损失，然后几个人各回各的宿舍。小混混跑了，也没人报警。到了早晨，林风还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被宿舍同学叫醒，说教务处的老师要他去“交代事实”。所以教务处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走出校主楼，他看见了正匆匆赶过来的莫菲。

　　“教务处知道昨晚打架的事了。”林风赶紧对莫菲说。

　　莫菲显然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只是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先不要声张，我会跟老师解释一下的。”

　　林风结结巴巴地说：“老师问我情况，我就，照直说了……这没问题吧。”

　　莫菲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没事，我来处理吧。”

　　林风回到宿舍，内心依然惊魂不定，便赶紧拿出手机，在六个人的群里发个消息：“你们有没有被教务处的老师找？”但很久都没人回。林风猜测要么就是没接到通知还在睡，要么就是已经在被讯问了。他心神不宁地等了一个多小时，群里终于有了回音。

　　是肖兰回的：“刚醒，怎么了？”

　　林风赶紧把事情解释一通。于是肖兰叫醒了齐可，齐可叫醒了程东，程东叫醒了勇哥，每个人才发现自己都接到了通知，便一起往教务处去了。但奇怪的是教务处老师并没有问他们情况，只是冷冷地告诉他们，此行为严重违反校规校纪，回去等处理通知。

　　三天以后，处理结果下来了，让众人大吃一惊。

　　林风、江勇、程东、齐可四人受到了警告处分。莫菲和肖兰不在名单中。

　　处分是贴在主楼前面的公告栏的。林风与程东一起看见了处分的内容。只见程东的脸变得煞白，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要完蛋了。”然后他便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林风喊也喊不住。

　　林风感到心中一阵疑虑与愤怒交织升起。这处分的结果毫无科学性，明明没有动手的是莫菲和程东，为什么程东却被处分，莫菲和肖兰都没有呢？他回想那天的讯问，只有自己和莫菲是真正被问了话的。自己的说法当然是依据事实说的，那么莫菲呢？可恶，问题一定出在莫菲身上。

　　林风倒是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被处分，但是程东深受打击的样子触动了他。也许只是对不公平的一种条件反射般的不平，他决定找肖兰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