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之安落》厢安玦

3、第三章:塞维伦·莫里亚蒂

　　死亡从来不是佟书珩所惧怕的。

　　为什么会怕？怕死亡来临时所遭受的痛苦。但是更痛苦的他已经遭受过了，所以连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放松了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闭上眼睛和这个世界告别，生命流失的速度赶不上他坠落的速度，尚还清晰的感官回馈给他这个世界的回应，强烈的风环绕在他身边，包裹他撕扯他。

　　像告别，又像是一个不舍的拥抱，竟给了他久违的安全感。

　　他再也不用想了，睡吧。

　　就像是母亲的轻声呢喃，哄她最疼爱的孩子入睡。

　　也许是风实在太大，佟书珩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浮现一点湿意，直到最后，他的意识在一瞬间消失。

　　死亡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

　　结束了吗？

　　不！

　　一切，才刚刚开始！

　　英国，伦敦。

　　四月底到五月的晚上，气温还算不上高。郊外薄雾迷蒙，四周静悄悄的，暗处的阴影里好像藏着什么嗜血食人的怪兽，叫人不经意间已然惊惧颤抖。

　　月亮高高爬上夜幕中间，众人沉睡的时刻，在这篇寂静荒凉的土地下，一个设备齐全的研究所悄然高速的运转着。一间空荡的实验室里，一个头发凌乱的俊美男人□□地躺在手术台上，他的神情痛苦又茫然，眼睛没有焦距的半睁着，呼吸微弱。

　　他快死了。

　　但他还没死。

　　至少是现在，有人不会让他死———为了他那凸起的腹部。

　　莫里亚蒂现在有些过于兴奋，他实在太过于期待，于是决定亲自上场，主持这场手术，完成礼物拆包的最后一项程序———剖腹产。

　　是的，手术台上的男人，或者说是男巫，孕育了一个孩子，并且这个孩子将会在今天，由莫里亚蒂亲自迎接到这个世界。

　　这无疑是一种神圣的，叫人心神激荡，难以抑制的甚至不可思议的奇迹。

　　想想吧，他，伟大的欧洲暗黑帝王，世界上无可比拟，独一无二的咨询罪犯，即将亲自迎接一个纯洁的，弱小的新生命降临这个世界。

　　真实并且讽刺！

　　“出来吧，我的小宝贝。”

　　莫里亚蒂将手伸进男巫的腹腔，像是撕裂一个礼盒的包装。

　　属于外界的气息随之涌入，同时，一道鲜活的生命真正降临在这个世界。

　　佟书珩似乎是死了，但他现在又活着。

　　曾经包裹着他，孕育着他的那片黑暗突然破开，冰冷的气息毫不留情的灌进来。

　　一双手抱起了他，炙热的像一团火。

　　他被收入一个有着香水气味的臂弯里，这味道混着空气里浓烈的血腥气变得格外刺鼻。挥动着无处安放的软绵绵的双手，他吸进的这世界的第一口空气涌入他的肺部，让他张大了他的嘴————

　　呜，呜哇！

　　生与死的距离，如此的接近。

　　那个孩子被莫里亚蒂的双手带离了孕育他的地方，他挣扎着，用尽全力的发出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哭。

　　这一切看起来实在太过可怕，又太过震撼。不是指别的什么，而是男巫腹部那个可怕的横切创口。在那里，男巫的生命力随着血液与时间的流逝逐渐流失殆尽，可是那又是一个全新的生命降生的出口。

　　“喔，塞巴斯，看呐。”

　　莫里亚蒂轻柔的说着，那双掌控着无数人命运的双手仔细的捧着那个娇弱的生命，焦糖色蜜糖般的眼睛只看着比他双手大上一点的，满身血污的婴儿。

　　“是个男孩。他可真小。”

　　身姿笔挺，高大健壮的男人有着英国人少有的严谨气质。他让等候着的医生为他已经忽略了“礼物包装盒”的教授处理后续，维持男巫的生命。然后看向他敬爱的莫里亚蒂教授满心期待了数月的存在身上，眼光锐利如刀。

　　一个比平常的婴儿更虚弱的，刚出生的孩子。哭声比一只猫崽子大不了多少，随时可能夭折的小生命。

　　“教授，他可能需要更专业的处理。”

　　莫兰上校适时地提醒。这个男孩能够活下来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奇迹，尽管这其中莫兰上校也出了不少力，他也是这样觉得。

　　“谢谢提醒，塞巴斯。”

　　孩子被带去其他地方，要擦干净身上的血污，还要做各种的检查。莫里亚蒂还兴奋于他刚到手的宝贝，不愿意浪费一点和孩子相处的机会，一起跟着离开。

　　莫兰上校看出来他亲爱的莫里亚蒂教授的好心情，转头看了眼还在被抢救的男巫，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哼笑声。

　　似有所觉的男巫眼皮半睁，被压制两旁的双手微微握拳，然后又无力松开。医生发现后，默不作声给男巫推了一只针剂，确认男巫彻底失去意识。

　　手术继续进行。

　　刚出生的婴儿有着十分忙碌的行程。他被人笨拙又仔细的清洗干净，称重，然后做各种检查。莫里亚蒂完全不假人手，自己兴致高昂的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完成这些工作，最后将孩子放进温箱。

　　威尔森在向莫里亚蒂汇报，神情麻木。

　　他自认为自己一直都只是个有点天赋的产科医生，平平无奇，但是当欧洲地下世界大名鼎鼎的莫里亚蒂教授找上门后，他完全没有胆量去质疑这位先生的决定，只能假装自己能力非凡。

　　当然，威尔森也十分感激莫里亚蒂对他陷入绝境时的帮助就是了。

　　但谁能想到莫里亚蒂竟然交给他这样一个任务？

　　上帝，一个怀孕的男巫！

　　威尔森当时都不知道他是该震惊于世界上真的有巫师，还是感叹于男巫还能怀孕的神奇。男巫的情况实在太过于复杂棘手，他身为一个拥有诸多经验的专业指导人员，完全不能放松。

　　最后莫里亚蒂教授的第一次剖腹产手术还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想想还有点骄傲。

　　他看了眼温箱里的孩子。

　　这是个早产儿，只经过了大约七个月的孕育，又是在母体身中未知剧毒，几度濒死的情况下。母体的求生欲十分强烈，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魔力将毒素逼向了孕育中的胎儿。

　　因为莫里亚蒂对那个孩子出乎寻常的重视，威尔森一直惊惧于这个孩子活下来的那微小概率，几个月过去，直到经过多次商讨后最终决定今天为男巫实施剖腹产，以提高孩子的存活概率。

　　按理说，现在孩子安全出世，他应该可以稍微放松下来，但是，他接下来要说的消息实在算不上好，笼罩于他身上的阴影让他一时间失去了对面部表情的控制。

　　“你说，我的塞维伦是个……聋子？”

　　是的，莫里亚蒂已经给他的男孩取名为塞维伦，塞维伦 ·莫里亚蒂。

　　男人带有爱尔兰口音的话尾微微上扬，威尔森不敢去看莫里亚蒂教授的神情。他恭敬的低着头，仍不由地用眼角的余光将温箱里的那个孩子熟睡的身影收入眼中。

　　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经过测试，这个孩子对声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另外，在他的血液里，发现了高浓度的猛烈毒素，是原本未知的毒素发生了异变……”

　　“目前来说，这种变异的毒素不会直接威胁孩子的生命，但是会持续不断的对神经产生刺激，继而产生痛感。并且也会对孩子的体质和和寿命有影响……就以人类目前的医疗水平来看，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减缓这种毒素的影响，但收效不大。”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莫里亚蒂想。他上前一步，贴近温箱表面，更近距离的观察这个被他亲自引领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这已经是他的孩子。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亲爱的塞维伦。

　　莫里亚蒂一只手放在温箱的玻璃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里面暂时从死神手里挣扎出来的小生命，唇角忍不住上扬，展示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魅力。

　　“瞧啊，他真可爱，不是吗？”

　　威尔森走了。医生进来，听到莫里亚蒂的话，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知道莫里亚蒂教授只是在说话，不需要他的应答。

　　莫里亚蒂的目光轻轻地游离于暂时得以安睡的婴孩紫黑的细嫩的脖颈和四肢，感受到了那用一点力气就能折断的脆弱躯体里，存在着的令他着迷的东西。

　　他喟叹一声。

　　“你好，我的小宝贝。”

　　“让我们来一个自我介绍。我是吉姆.莫里亚蒂，你的父亲。而你，噢，就叫塞维伦·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说的十分认真，他并不在乎他的话能不能得到回应——噢，他当然知道他不能，他只是想这么自言自语。

　　“莫里亚蒂先生。”

　　医生在莫里亚蒂身后提醒了他一声。莫里亚蒂终于恋恋不舍的转过了头，暂时离开了他新生的小天使。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充满科技感的长廊响起，光滑的墙壁上倒映出两道模糊的人影，医生一边
　　跟着莫里亚蒂一边向他汇报着情况。

　　尽管威尔森已经汇报了一次，但更细致的东西还是要由他跟进。

　　“……部分情况大致符合之前的检测和预估，在七个月孕期中婴儿身体各器官基本发育完全，在母体中的未知毒素也查到了一些头绪。”

　　“不幸的是，这种毒素在我们对母体三个月的救治调养中发生了不明变化，经由母婴传递到婴儿身上时已经成为了另外一种毒素。经过检测，这种新型毒素毒性猛烈，已经完全融入了婴儿的体内，并且对婴儿造成了一些不可逆的严重损害。”

　　“他不能够听到声音，主要是由于婴儿的听觉神经发育不完全，胚胎在母体的早期孕育条件太差，加上母体曾经频繁服用影响胎儿发育的各类魔法药剂……”

　　医生推了一下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镜，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对于伟大的生命的敬叹，以及对于某些东西的火热和贪婪的渴望。

　　他总结道:“事实上，那个孩子能够活着生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但是，恕我直言，莫里亚蒂先生，仅限于普通的科技，我们很难确保那个孩子还有多长时间。”

　　也许下一刻就会死去。

　　这种话医生没有说出来，但是莫里亚蒂能够理解，他听到医生在说话时刻意加重的一个单词。
　　普通。

　　那不普通的呢？高深莫测的莫里亚蒂先生会为了这个孩子做到那个地步吗？

　　这些都不是医生可以揣测的，他要做的只是听从命令。他安静下来，莫里亚蒂也没说话，冰冷的通道里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轻轻回荡。

　　他们来到了另一个房间，这里只有一个呼吸微弱，昏迷不醒的男人。

　　詹姆斯·波特。

　　因为不久前才被进行了一场违背男人生理性的剖腹产，他如今看起来命不久矣。

　　噢，他好歹是个男巫！

　　莫里亚蒂遗憾又嫌弃地看了眼毫无反应的男巫，终于还是意识到这位男巫先生是他的宝贝儿子的“生父”，并且就身份来说目前还不宜“失踪”。

　　“塞巴斯，把我们的巫师先生送到对角巷去吧，不然就该有讨厌的小麻烦找上来了，那会浪费我和宝宝的相处时间的。”

　　立在床边的莫兰上校向莫里亚蒂行了个礼，回复道：“是，先生。”

　　莫里亚蒂想了一下，还是好心的对一直跟着他的医生吩咐道：“记得把巫师先生的小棍子还给他，那个，噢噢，魔杖，听说那可是巫师的半身。我们不能让一位巫师失去他的魔杖，那可实在太坏了，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医生？”

　　医生在莫里亚蒂冰冷的，可怕的焦糖色眼睛的注视下沉默了片刻，随即牵动了嘴角的皮肉，扬起。

　　“是的，莫里亚蒂先生。”

　　巫师界古老的巫师贵族——波特家族的现任族长詹姆斯·波特，多么令人瞩目的身份。

　　三个月前，受命于伟大的白巫师的詹姆斯·波特在一场阻止食死徒的恐怖活动中惜败逃走，最后十分不好运地撞到了莫里亚蒂面前。

　　如果是平时莫里亚蒂是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的，要知道那些自命不凡的巫师们一向都惹人厌的很，但莫里亚蒂没有直接离开，那像是一种玄妙的预感，让他救起了昏迷的巫师先生。

　　而后，负责检查的医生告知了他一个更加奇妙的消息——他带回来的这个男巫，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就是这样，莫里亚蒂亲自将一个小小的生命带到了这个世界，他得到了他的小莫里亚蒂先生。
　　据莫里亚蒂的推测，这位名为詹姆斯波特的男巫并没有意识到他有了孩子——是的，尽管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不然他也不会进行这么危险的活动。

　　也许巫师先生只是为自己早早就有了啤酒肚而感到有些忧虑？对于一个粗心并处于“战争时期”的男性来说，这并不能引起他太多的关注不是吗？

　　既然男巫先生之前没有意识到，那么他以后也不需要有这个意识了。莫里亚蒂漫不经心的想着。
　　“请照顾好我可爱的儿子，医生。”

　　莫里亚蒂留下一句叮嘱，脚步轻快的离开了这里。

　　医生站在原地，收起嘴角的弧度，许久才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一根魔杖，放在詹姆斯·波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