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之安落》厢安玦

4、第 四 章

　　佟书珩本来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最后疯狂一场算是了无牵挂，反正也是将死之人，数着天数过日子，等他耗尽一场肆意激情，临死前做件好事，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但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他不但醒了，还换了一个世界，而后，他又有了一个新名字。

　　塞维伦，塞维伦·莫里亚蒂。

　　这个玩笑开大了。塞维伦想。

　　也许他根本没有死，只是又有人盯上了他，将他救起却又将他的思维蒙骗在一个虚假的意识世界里，以便更好的控制他，榨取他的价值。

　　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只是相关的事情曾经经历过，所以遇到相似的境地，就总忍不住往这方面想。
　　这个可能性很高，塞维伦又不愿意信了。

　　他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不该做的也尽过了兴。最后已经被他作成那样的一副破败残躯，如果还有人别有目的废此心力救活他，怕是最后要血亏一场，他反而要更高兴。

　　况且，他已经想开了。

　　就算再来一次，有人自愿救他，多好的事啊，别人求都求不来。
　　是吧。
　　小宝宝塞维伦眯眯眼，打了个哈。

　　塞维伦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看这个他无法听到任何声音的、安静的世界，有个气息熟悉的人形光影在他身边晃动，他直觉那个人在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但是他听不见。

　　哦，他是个聋子。

　　真可怜。

　　常人都说，十聋九哑。

　　但塞维伦虽然重活一世成为刚出生的，孱弱无力的婴儿，只要不是世界之间的差异太大，他吃着上辈子的老本也不至于把自己活成一个聋哑人。

　　最多是个聋子。

　　塞维伦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在眼睛能够清楚视物以后。

　　这时候他还呆在温箱里，除开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另外一个面瘫男人，他见得最多的人是吉姆·莫里亚蒂，也是从莫里亚蒂每次在他醒着的时候孜孜不倦的絮絮叨叨里知道了他自己的名字。

　　但塞维伦醒着的时间不多，孕育他的人没有给他一副健康的躯体，不至于破破烂烂也好不到哪去，时时刻刻糟心的疼痛都敌不过身体的虚弱，只能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沉睡里，醒来后努力喝个饱奶，连嚎两嗓子的力气都懒得费。

　　索性之后的日子身体渐好，情况稳定不再恶化，塞维伦就不想再呆在温箱里了。仗着自己刚出生什么都不懂的身份，塞维伦好像要将之前一段时间欠的哭闹声都给补上，见了莫里亚蒂就使劲哭，只有出了温箱被莫里亚蒂抱着，才哭声渐停。

　　三番几次，最后温箱被塞维伦引动的魔力暴动彻底炸毁，于是塞维伦彻底脱离温箱，被莫里亚蒂抱走。

　　婴儿时期的生活对塞维伦来说实在太难了。

　　“啊……啊。”

　　塞维伦挥动着自己短短的，分外具有肉感的手臂，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哭喊声，有致力于用自己还不能很好控制的小短腿蹬开那双扒着自己纸尿裤的手。然而可以预见的，他再一次失败了。
　　小屁股一凉，又被人拍了两下，才再把纸尿裤给他换上。

　　塞维伦内心的一腔羞愤令他哭的声嘶力竭，在他人看起来简直是一副哭的要背过气去的模样。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抱着他的人身体简直要僵硬成一块石头了。

　　莫里亚蒂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做出的决定。

　　今天是他带回那只被他取名为塞维伦的小崽子的第37天，也是塞维伦出生满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原本生下来小小的一团长起了肉，看起来白嫩嫩的，还有一头铂金色的头发，十分漂亮。

　　但就是这么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宝宝，在这些天里，让从来都堪称“不食人间烟火”的，伟大的咨询罪犯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人类从一个无法自理的小婴儿长大成人究竟有多么的不容易，人的生命究竟具有多大的重量。

　　一个不能说话的，对事物没有基本认知的毫无自主行动力的小宝宝，特别是他手里的这个先天不足又早产的小家伙，更比之多了十二万分的娇弱。

　　皮肤嫩得稍不注意就会起印子，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常常出了一身的痱子难受的大哭。不止如此，衣服穿少了哭，穿多了不舒服也哭，不给他穿衣服，塞维伦直接能给莫里亚蒂哭背气去。饿了哭这没毛病，可是喝奶的小家伙一天起码要不分白天黑夜地喂上七八次。排泄不受控制这也哭，还哭得撕心裂肺。

　　莫里亚蒂不是没尝试过控制规划好小家伙的进食时间，可是，关键是这小恶魔完全只在他想的时候喝奶，其他时间完全喂不进去。

　　为什么不叫其他人来接手这个小家伙？

　　呵。

　　穿着睡衣眼下青黑一片的莫里亚蒂一双蜜糖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神情在极力控制的情况下依旧显得无比扭曲。

　　“该死的没有排泄！没有生病！温度适宜，天气晴朗！你又怎么了？！”

　　而后扬声，以从未有过的疯狂语调高声呼唤，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怀里嫩生生的小家伙：

　　“塞巴斯蒂安！”

　　一脸肃容，身姿挺拔步伐稳健的莫兰上校快步上前，将手里的奶瓶递了过去。

　　莫里亚蒂从莫兰上校那双本该持枪做情报的手里接过奶瓶，先自己嘬了一口奶试温，然后才将奶瓶塞进塞维伦嘴里。

　　动作熟练地令人心疼。

　　本来还在大哭的塞维伦打了一个哭嗝，抱着奶瓶安静了下来。同时一双被眼泪润洗过的的深蓝色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莫里亚蒂绝对称不上和蔼的脸，长而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两只翩然欲飞的金蝶。

　　完完全全是一只甜蜜可爱的小天使，谁来也看不出他恶劣可恶的魔鬼本性。

　　“我迟早会把你解决掉！”莫里亚蒂一边轻柔的抚着塞维伦的背，一边恶狠狠的道。莫兰上校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当壁画，身上的气息是一片麻木的祥和。

　　类似的话他每天都听过不止一遍，但就莫里亚蒂教授目前的状态来说，离这句话实现的那一天还遥遥无期。

　　给塞维伦拍了一会儿背，莫里亚蒂就不耐烦的将塞维伦给了莫兰上校，自己打了个响指，候命已久的仆人鱼贯而上，为莫里亚蒂打理行装，一切都在被莫兰上校熟手抱着的塞维伦的视线里进行。

　　这样来自于塞维伦的紧密关注奇异的使莫里亚蒂平复了脸上的表情，脑海中放弃塞维伦的念头再一次被倾斜的天平狠狠压了下去。

　　哦，无所不能宽容大方的吉姆当然不会跟一只小崽子计较他带来的一点小麻烦。

　　不知道几次经历以上过程的莫里亚蒂恢复了自己傲慢从容的气度。焕然一新的莫里亚蒂松了松自己自己的领结，又笑眯眯地主动将向他伸手的小崽子抱在怀里。

　　“我甜蜜的小恶魔，爹地带你去玩游戏，好不好？”

　　“很好玩的游戏。”

　　门外已经安排好了车，莫兰上校如影子般跟随着莫里亚蒂教授的脚步。

　　他充当着司机的角色，莫里亚蒂教授带着塞维伦坐在后座上。莫兰上校知道莫里亚蒂此行的目的。

　　虽然莫里亚蒂对塞维伦表现出了独一份的、异乎寻常的宠爱，但是莫里亚蒂教授的天性使得他不会长久安分。

　　地下世界的王者，独一无二的咨询罪犯，莫里亚蒂教授，今夜又开始准备为那些迷茫的可怜无助的小羊羔提供帮助。

　　为他们指引方向，为他们寻求目标，为他们脱离平凡，为他们……

　　打开围困魔鬼的牢笼。

　　“哇啊————”

　　刚刚还乖乖巧巧的塞维伦现在突然闹了起来，手里的奶瓶精准的扔中莫兰上校的脑袋，奶瓶的盖子莫名其妙的送开，瓶中剩下的白色液体滴溜溜的顺着莫兰上校的头发流下。

　　车轮摩擦着道路，发出刺耳的声响。

　　莫兰上校踩了刹车，他的背影僵直不动，从后视镜里可以看见莫兰上校阴沉沉的脸色。他在劝自己冷静，毕竟小塞维伦只是一个才三个月大的孩子，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能力。

　　这都是借口!

　　“我的上帝，塞巴斯，你吓到塞维伦了！”

　　莫里亚蒂恶人先告状，语气拉高，似真似假地抱怨。

　　他的右耳朵被脾气上来的塞维伦抓在手里，而这只可恶的小恶魔还转着头像驾驶座上表情阴沉的莫兰上校咿呀、咿呀，奶声奶气的叫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湿漉漉的。

　　谁能责怪这样一个小天使呢。

　　莫兰上校也不能，他甚至还跟着在某方面来说并不靠谱的莫里亚蒂教授养过塞维伦一个多月。

　　给小崽子洗屁屁，换尿布。

　　莫兰上校付出了太多。

　　莫里亚蒂正在努力地试图在不对塞维伦造成伤害的前提下拯救自己的耳朵，一边又对将小恶魔释放出来的莫兰上校有几分迁怒的气急败坏。

　　塞维伦也许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感官的原因，所以对别人的气息变化特别敏感，莫兰上校是个正常人类，刚才莫兰上校身上危险气息不安分地涌动，莫里亚蒂估摸着塞维伦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

　　莫兰上校捡起滚落在他大腿上的奶瓶，十分想伸只手RUA塞维伦铂金色的小脑袋一把，他克制住这种冲动，维持沉稳可靠的男人形象下了车。

　　“我再去充一瓶奶。”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清理一下自己，莫兰上校完全不想知道等自己一身的奶味出现在那些人面前的情景。

　　也许用点酒熏一下更好？

　　不不不，还是算了，娇娇气气的小崽子塞维伦可受不了这个。

　　莫里亚蒂没空理他，依旧在和他自个儿找来的麻烦小崽子争夺他耳朵的归属权。

　　“塞维伦，放手！”

　　“啊！啊！”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莫里亚蒂阴恻恻的话，完全听不见的塞维伦只当做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宝宝，一点都不在意。他晃了晃小脑袋，利用自己还不熟悉的力量减轻自己的重量，让自己的小爪子能轻松的抓住莫里亚蒂的右耳朵。

　　不放不放不放，胆敢拍我屁股的混蛋！

　　“……你放不放？”

　　“啊！”

　　简直要被这个小崽子气疯了的莫里亚蒂彻底失去了本就稀少的耐心。

　　他斜眼睛睨了一眼塞维伦今天因为过分活跃而红扑扑的粉嫩脸颊，冷漠的脸上浮现一抹残酷的笑意，一双焦糖色的眼睛里失去了平时伪装出来的温度。

　　冰冰凉凉。

　　“塞维伦·莫里亚蒂，你太不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