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歌》SciKiller

2、无嫌猜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杨烟袅和白长照的确是青梅竹马，也勉强算是两小无猜。毕竟知根知底，都有不少把柄在对方手里头，想瞒也瞒不过。比如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的杨女侠怕狗，天资聪颖的白神童爱在圣贤书里乱涂乱画。
　　梁子在抓周的时候就结下了。两个只会爬的娃娃被放在四书五经笔墨纸砚琴棋书画胭脂水粉锅碗瓢盆中间。白长照顺手就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诗经》，杨烟袅看到了就伸手抢。四个大人在一边见两孩子扭打在一起也不阻止，反而看得乐呵。混乱的争夺中，杨烟袅只从书上揪下来半张纸。杨将军把女儿手中的半张纸展开一看，写的是：“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乐开了花：“虎父无犬女，烟袅将来也会行兵打仗。”
　　两岁的时候，白夫人抱着爱板着脸的儿子，挑挑他胖胖的小下巴：“笑一笑，笑一笑~” 杨烟袅有样学样，扯着白长照的大腮帮子：“笑！笑！”然后招来无情的推开。
　　三岁的时候，杨烟袅随手拿起一样东西就开始哼哼哈嘿，时不时往白长照身上砸两拳。白长照岿然不动，抱着一本《三字经》重重复复念：“人之初，性本善。”

　　四岁的时候，杨烟袅学会了撒谎，白长照学会了拆台。
　　林奶娘为了哄杨烟袅安静吃饭，每次吃完后都奖励一颗饴糖。她买了一罐，就放在自己房中，每天吃饭前取一颗，带给小姐。时间久了，杨烟袅就知道奶娘房中的白瓷罐子里头有甜甜的东西。
　　啪！一听到推门的声音，杨烟袅就赶紧把罐子盖上，躲到林奶娘的桌子底下。
　　白长照在她开始时偷吃的时候就已经从门缝里看到了，见她把第八块糖塞到嘴里的时候，实在忍无可忍了——不怕牙疼吗？他直接走到桌子旁，蹲下来问：“你在吃什么？”
　　“我没吃。”为了自证清白，杨烟袅张大嘴巴，摇头晃脑向他全方位展示了口腔。趁刚刚一会儿工夫，她已经把饴糖咽下去了，见到来人是白长照不是林奶娘，更是放松下来。
　　白长照抓住她的手，说：“你的手指头现在肯定是甜的。”
　　杨烟袅挣脱他，一双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不甜，不甜。”
　　“就算你不承认，奶娘也肯定会发现糖变少了。”
　　心虚的杨烟袅只想着逃离作案现场：“那我们快跑？”
　　白长照把糖罐子推到地上，说：“跑！”
　　当晚，林奶娘奇怪了一宿：好好的糖罐子怎么倒了？难道我的屋子有老鼠？

　　五岁的时候，幻想自己武功盖世的杨女侠到处瞅着机会锄强扶弱。
　　后厨的桃红姐姐因为把绿豆汤里的糖误放成了盐，被管家罚去挑水。杨女侠上说上就上，开始提桶。人也就比水桶高一点，卯足了劲儿也不过将水晃一晃。
　　“小姐，您去别处玩吧。”桃红很无奈，活泼好动的小姐今儿怎么就黏上她了？她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本来半个时辰就能干完的活，硬生生耗了两个时辰。
　　“行！侠！仗！义！英！雄！本！色！”杨女侠憋红了脸，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桃红默默流泪：小姐，您平时能不能少听守门的冯小甲讲武侠故事啊？而且，您也没帮上忙啊……“小姐，一个好汉三个帮，要不您去找几个帮手？”小孩子嘛，去找人找着找着就把我这茬忘了。
　　“好，我去去就来。”小丫头撒欢儿跑到白府。白长照正在模仿颜体，写了好几张纸的自个儿的名字，端庄严峻，隐隐约约有颜真卿的神韵了。杨烟袅把他手中的笔夺下：“一桶水比山还重，本女侠需要白少侠的一手之力。”
　　“是一臂之力。”白长照任凭她一路拉着手从自己的房间走到杨府的后厨。一路上在想，待会儿回去可以练一练“杨烟袅”三个字，练完了教她写，免得她一天到晚乱跑。
　　桃红看着一尊佛带回来另一尊佛，简直要哭泣了：“小姐，您和白少爷去听冯小甲讲故事吧！”
　　“抬完水再去听故事。”杨女侠很固执，“白少侠，一起来！一！二！三！”水桶被两个萝卜头颤颤巍巍地抬起来了。
　　“小姐，您放下。”桃红靠近，帮忙提水。
　　“不用。”杨烟袅腾出一只手推开桃红。然后，水桶就翻了，一脸无辜的白长照浑身湿透。
　　最后，桃红因为隔壁白少爷全身弄湿导致发热又多罚挑水一个月。

　　六岁的时候，杨烟袅已经能娴熟地爬上杨府墙边的杏树了，趴在墙头上往白长照的窗户扔块石头，约他上街玩。
　　白夫人查府里账目，发现每个月窗纸的用量足够能把府里上上下下的窗户换一遍了，疑惑：“窗纸的开销怎么这么大？”
　　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少爷房间的窗纸经常破。”谁能想到聪明伶俐的少爷有戳窗纸的癖好呢？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白夫人就教育儿子勤俭节约。
　　第二天，白长照再听见石头刺啦砸破窗纸的时候，忍不住跑到围墙下对着墙头吼：“你下次能不能扔得准一点？扔到窗棂上？”
　　“知道了！下午去西市吃春卷吗？”杨烟袅自动忽略他的问题，满脑子西市楼外楼酥酥脆脆的春卷。
　　“能不能扔准？”白长照不依不饶。
　　“应该……能吧……”墙头上的人很心虚——每次都瞄准窗棂的，不知道怎么就砸到窗纸上了——可是，春卷真的很好吃，所以……再问一遍：“你下午去不去？”
　　“去。”他刚答应，墙头上的脑袋就缩回去了。小少爷觉得憋屈，也想爬到墙头，然后把她的小脑袋拉回来。不行，这不文雅。乖乖小少爷最后把怨气发在围墙上，踢了好几脚。
　　管家路过，看到少爷对着一堵墙生气，心想自家少爷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少爷，您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小少爷很高冷，板着脸走到自个儿房间的窗户旁，把窗纸撕破，“这张窗纸破了，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