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归》书耘

26、第十一章

　　尹栖梧独自一人，在林间穿行。
　　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尹栖梧停下了脚步，那声音也随之停止了。
　　“我说，我的大小姐，能别跟着我了吗？”栖梧一脸无奈。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从树后怯生生地探出了头，迎上栖梧的眼神，又羞怯地低下了头，搓揉着手指。小姑娘看起来顶多不过十五岁，头发杂乱地披着，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活像个小乞丐。她低着头，不敢说话。
　　栖梧看着她那模样，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时而偷偷瞥他一眼，他有点于心不忍，问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也是，一只刚化成人形的小草妖连父母都没有，哪儿来的家？”栖梧自言自语着，思考该如何安置这个捡来的小姑娘。当时自己也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帮这小草妖赶走了两只欺负她的绵羊精，但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成了自己的小跟屁虫，甩都甩不掉。
　　“算了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吧，跟我走。”栖梧一挥手，示意她跟上来。
　　小姑娘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欢快地跟了上来。
　　“小草妖，你会做家务吗？就像做饭什么的。”
　　“不会。”小姑娘声音微弱，但随即又道，“我可以学。”
　　“哟，态度不错，孺子可教。”
　　“谢谢。”
　　“谢什么，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栖梧哈哈一笑，“对了，你叫什么？总不能就叫小草妖吧？”
　　“蘼芜。”小姑娘低声说。
　　“蘼芜？是你的真身吗？”
　　“嗯。”蘼芜点了点头。
　　“蘼芜，蘼芜，”栖梧喃喃道，“果然还是小草妖叫着顺口，哈哈。”
　　蘼芜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
　　“上山采蘼芜，走，我们上山！”栖梧一指前方，大步向前走去。

　　此地紧邻坞城，多山，重峦叠嶂，层层起伏，其间多激流瀑布，奔流不息。受雨露阳光滋养，万物生长，花草鸟兽，多富灵性。
　　二人行至半山腰，峰回路转，见一茅屋立于此处，蘼芜不禁称奇，如此深山野林，竟有人家。
　　栖梧从容不迫地推开木门，大声喊道：“哑伯，我回来啦！”
　　木梯上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一老者拿着榔头，一手扶着楼梯，颇为欣喜地下来了，哑伯伯年轻时因病嗓子坏掉了，但好在耳朵还听得见。
　　“在修房顶呀？”栖梧看见哑伯伯手里的榔头，笑嘻嘻地说。
　　但哑伯伯却一眼瞧见了他身后的蘼芜，挤眉弄眼地打着手语说：“这是你媳妇儿？”
　　栖梧连忙摆手：“您老就别瞎猜了，这是我路边捡的，专门送来陪您聊天的。”
　　哑伯伯指了指栖梧，一副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的表情，随后又打手语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这小姑娘的。”
　　“那我可就把她交给您咯。”
　　哑伯伯挥了挥手，表示不需要你操心，随后又自顾自地提着榔头上楼，继续修理他的房顶去了。
　　栖梧转过身，对蘼芜说：“今后你就住这了，你觉得怎样？”蘼芜迟疑许久，才点了点头。
　　“放心，哑伯人很好的，正好，他说不了话，你不怎么说话，真是绝配。”
　　蘼芜被他逗得露出了笑容。
　　“那我就先走了。”栖梧见一切安排妥当，准备离开。蘼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赶忙问道：“那你还回来吗？”
　　“我？我当然回来啦，这是我家呀！”栖梧乐呵呵地说，像将要出门的长辈安慰小孩一样，拍了拍蘼芜的头，“我呢，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做完了，我就回来了。蘼芜在家可要听话哟，多帮哑伯伯做些事情。”说完，嘻嘻一笑，转身离去。
　　等栖梧离开了一会儿，蘼芜几步跑到门前，抓着门框用眼睛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直至背影完全消失在树林中，才默默收回了视线。

　　栖梧此次离开坞城，是奉了王的命令，说是听闻北边的一座小城内也发生了猫民死亡事件，正好他也想查查此事。他没有跟着双溪的大部队，而选择一人独行，不走大路，而穿行于林间小路，走走停停，倒也自在。

　　南枫感觉自己身处一片迷雾森林，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却总也找不到出路……她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又似乎没有听到……
　　“师父，师兄！是你们吗？”她向声音跑过去，却发现空无一物。
　　眼前突然浮现儿时的场景……
　　“爹，娘，你们在哪儿啊？”这场景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转过身来，这景象又不禁让她恭敬起来，“傅老爷，青琉，你们近来可好？”但仔细看去，却发现又是幻觉……
　　你们，为什么都不理我呢……
　　突然有一阵束缚感，迷雾好似绳索般缠绕过来，南枫看见，那些自己熟悉之人如死尸般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空洞的白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束缚越来越紧了……
　　不要，不要过来！不是我，我没有杀你们，不是我害死你们的……南枫感到脖子上的绳索越勒越紧，要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