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敢言浮生》超长寒假plus

5、众人

　　古沙村的村长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坐在门槛上，李良却在他的房中呼呼大睡。那女孩子的家人赶来，红着双眼一声也不敢出，就把女孩子的尸身从梁上解下带回家了。“你怕什么？大家都做了的事，一个都跑不掉！现在大家都敬着你，怕着你，官府也不敢找你麻烦，这样不好吗？”李良的冷笑还回荡在耳边，村长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李良是村里的大混混，成天吹嘘他当过沙匪，手上有过人命，在村里横行霸道，众人敢怒不敢言。而他这个村长，原本也是靠关系得来的，村里的人都清楚，从来没有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也懒得管，如今这样……倒确实比以前威风，只是李良比以前更猖狂了，不但霸占了村长的房舍，还要求村里每晚都要给他送一位姑娘去，美名其曰“服侍大仙”，昨晚却碰上了一个烈性的……
　　村长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你无能！你怎么那么怂！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他又回头看向李良的房门，李良这种恶人也一定会下地狱的，想到自己以后还会在地下碰见这个人，不由得又是一阵丧气。
　　这时，村口守卫的人忽然跑过来了。“村长，村外来了四个人，说是找大仙看病的。”大仙个屁大仙！村长心里暗骂一句，起身道：“带我去看看。”
　　走到村外，果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下站着三个人，穿着举止一看就是城里的大户，中间的应是这群人里主事的，带着左右两个随从。左边一人先迎上来对着村长行了一礼：“这位就是村长吧，多有叨扰，我家大小姐身体抱恙，烦请准许我们进村，拜访一下大仙。”村长看着谈吐举止，猜想这必定不是一般人家，心里担心出事端，于是也学着官腔拒绝道：“几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要什么名医没有，何必来麻烦我们大仙呢？”刚刚说话的是罗深，他哪能让村长就这样打发了呢？“我家小姐自幼多病，遍寻名医皆不得好转，听说贵宝地有位灵验大仙，这才来诚意拜访，村长放心，若是灵验，我们必会奉上金银酬谢。”村长还没来得及答话，旁边的守卫就忍不住插嘴道：“我们大仙哪会不灵啊！大仙可是治好了我们一村子几十户人家呐！”罗深立马转而向守卫问道：“大仙原来有如此大能吗？这位小哥，不知大仙名讳为何？要多少诊金才能一见？能否详细讲讲？”说完，往在场的所有人手里都塞了个小红包。那守卫收到红包，自然十分高兴，又见村长收下了红包也没说什么，便打开了话匣子：“大仙叫百应大仙，住在天上，你们是见不到的，但是大仙在我们村留了一个神使，只要你们心诚，做了大仙的信徒，再多多供奉，多多捐功德，神使一定会帮你们的。”罗深当即作出欢喜的样子：“那可真是太好了……”正欲说些什么，忽然村中钟声大作，众人皆是一怔。只见村中家家户户都打开了紧闭的房门，开始向村中心的空地聚集。村长对着罗深道：“村里有要事，你们请回吧。”一旁的守卫却说：“村长，他们本就是来拜大仙的，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嘛。”那头，芒川已经把出来看热闹的大小姐扶下来了。村长见她在大披风里裹得严严实实的，确实像个病人，心想李良只是讹两个钱，也没甚大坏处，何况自己也收了好处，便也同意了，只是心下到底有些惶惶，便提醒道：“一会别说话，也别乱动，就站在外面看着，后面的事情听我的。”罗深自然是应了，一行人这才进了村子。
　　到了村中心的空地，只见人群围着一堆搭好的柴火架，和一个制作粗糙，却被奉在高台上的泥偶，人前还站着一个肤色黝黑，双眼突出的大汉，那就是李良了。村长一见李良，就像个鹌鹑一样缩在了人群后面，芒川等人正心中生疑，就听李良扯着大嗓门儿念到：“无量天尊——阿弥陀佛——”村民们立即双手合十，虔诚的低下了头。
　　罗深甘青：这大仙到底是哪家的啊？
　　“今天我睡觉的时候，大仙给我托梦说啊，大家发大财的机会就要来了！只要我们将这村里不干不净的人给他彻底消灭掉！大仙保我们全都得道成仙！”李良说完，人们无不朝着神像鞠躬行礼，蜂群一般嗡嗡响着一些感恩戴德的话。
　　“切！”大小姐忽然嗤笑一声，声音并不大，但是足以引起附近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回首看向这一行外人。大小姐：“咳咳咳咳……我有病，在咳嗽，抱歉。”
　　李良不由得也注意到了，指着他们问道：“你们谁啊？”守卫的收了罗深红包，又急于在神使面前出头露脸，于是抢答道：“是来找大仙看病的，他们说愿意多多供奉，只求大仙能治好他家小姐的病呢！”“哦，是这样啊。”李良面色稍缓，见大小姐裹在斗篷里虽然看不见脸，但看身量纤纤，与他见惯的村姑村妇截然不同，便露出一个让村长十分熟悉，又心惊胆战的笑来：“这位小姐尽管放心，本神使今夜便亲自给大小姐看病！”机灵的罗深赶紧上前道谢，甘青心里暗骂一句“禽兽”，忽然听到芒川用极细微的声音骂了一句：“神棍。”甘青：这绝对是老相好！肯定是老相好！
　　李良又多看了大小姐几眼方收回目光，大手一挥开始进入主题：“把人带上来！”两个村民扭着一个瘦小褴褛的乞儿走上前来，押着他跪在了李良面前，那乞儿也毫不客气，跪下的同时呸了好大一口唾沫在李良身上。那么大一口！不知道在嘴里攒了多久！这得是有多大仇啊！罗深甘青心里默默地想。李良更不客气，一脚就把乞儿踹出老远，小乞丐躺在地上疼得弓成个虾米，却咬紧了牙关，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两声闷哼。甘青动了一下，旋即被罗深拉住。村民们中有人小声嘀咕了两句，人影晃动两下，又恢复了静默。
　　“这个小叫花子三番五次的破坏我们的拜神大会！对大仙大不敬！大仙很生气，要给我们降灾祸哩！”人群闻言顿时骚动起来，又被李良另一番话平息下去。李良指着柴火架对着众人说：“今天，我们就把他烧死！平息大仙的愤怒，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早日得道成仙！”“什么！”甘青惊叹出声，人群也开始交头接耳，似乎也并没有料到这一幕。他们对鬼神无疑是畏惧的，对李良口中所说的灾祸更为惧怕，但扯上了人命就不由得让人多思量几番了，好歹各人心中还是有道德底线的。村民们商讨一番也没个结果，人群又静默下来。几个平日里跟着李良厮混的小混混见状开始振臂高呼：“就是这小子害得我们在人间受苦！”“得道成仙！得道成仙！”
　　一开始，大家互相看着，都没有人出声，接着，有几个人低着头，举起了手小声应和着，渐渐地，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壮大着，积蓄着，终于席卷了整个村落。
　　“得道成仙！”“得道成仙！”
　　“疯了，疯了。”甘青不可置信，眼见着小乞丐被架上了火刑架，众人情绪激动，个个都恨不得亲手点火的样子，不由得着急地看向芒川：“芒大人！”芒川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小乞丐看了许久，终于颔首道：“去吧。”甘青罗深当即推开众人冲了上去，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火把已经被抢走，小乞丐也被救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陷入癫狂的众人愤怒不已，他们纷纷拿起身旁的农具就要朝两人冲去。李良却制止了村民的行动，他盯着两人，面色不善：“你们什么意思？”“滥用私刑，置人死地，这是犯法的！”甘青瞪着他。李良冷笑一声：“在这里，老子就是法！给我滚下去！不然连你们我也一块儿烧了！”甘青与罗深的回应是摆好了防备的姿势。李良见他俩不动，便向芒川与大小姐喝到：“你们不是来看病，是来捣乱的吧！”芒川平静的回复道：“来看神棍怎么骗人的。”
　　甘青：芒大人果然是记仇的啊。
　　李良顿时黑了脸，冲着村民道：“抓起来！”被蛊惑的村民立即暴动起来，锄头镰刀纷纷开始朝几人身上招呼。甘青和罗深左支右挡，还得护着重伤的小乞丐，又不敢对村民还击，一时难以脱身。李良也朝着人群走去——他还惦记着那位富贵人家的小姐呢。只是明明人就在眼前，芒川拉着大小姐一退，他们之间就又隔开了老远，李良始终够不到对方的哪怕一片衣角。怒不可遏的李良失去耐心，冲着两人身后喊道：“你蹲着看戏呢！不动等死啊！”村长原本在这场冲突中极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开始就极有眼色的揣着手蹲在了地上，就连被不小心招呼了拳脚都忍着没出声。此刻李良一出声，他受了惊吓似的忽一下跳起来，正好撞开了芒川拉着大小姐的手，芒川再要去拉，大小姐却扭头跑了，在人群中三下两下的一下蹿出去老远。这时李良也追了上来，芒川盯着大小姐跑开的方向，反手一拳送人上了房顶。
　　送人上房顶的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李良砸穿房顶的巨大动静，让所有人都暂时停下了手。正当在场所有人都愣住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
　　大小姐站在高台上，看着被她一脚踹下去的神像，十分得意的叉起了腰，然后看着下面呆若木鸡的众人，鄙夷道：“白痴！”
　　甘青：“干得漂亮！”
　　下一秒他的声音就被淹没在了群众激愤的怒骂声中：“不得了了！大仙要大怒了！”“我们要大难临头啦！”“快抓住他们！”村民们齐齐调转枪头向高台围了过去。好在大小姐反应快，转身跳下了高台，被下面的芒川接了个正着，两人带着吵吵嚷嚷的一大群村民跑远了。在场的就只剩下罗深甘青小乞丐、抱头蹲地的村长和人事不省的李良。罗深扶着小乞丐叹道：“托了大小姐的福，这次调虎离山的终于不是我了！”又转而向甘青道：“快，在他们回来之前把人带走。”甘青将李良从瓦砾堆里拖出来五花大绑，想了想，把村长也一把拎了起来，一并带走了。
　　另一边，芒川抱着大小姐甩开了村民，到确定四周无人的情况下才将人放下。在放下时，芒川貌似无意的感叹了一句：“你好轻啊。”大小姐随口道：“十年没吃饭能不轻吗？”芒川默然不语，好一会才说：“以后我天天请你吃饭。”大小姐：“算了算了，只要你以后饶我一命就行了。”芒川又是一阵沉默，似乎他在重新面对她之后总是这样笨嘴拙舌，总是被她噎个半死，他轻声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是啊。”大小姐冷笑，“贪生怕死，尖酸刻薄了，是吗？”芒川摇摇头，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罢了！”大小姐叹道，“去找你的人把，那孩子看着有些不对。”芒川点点头：“是该去查一下。”
　　“那孩子身上，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