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京开深夜食堂》金香芋

72、第十八夜第三章 地狱麻婆

　　一阵寒风夹着雨滴打在小秋的脸上，小秋伸出手轻轻抹去雨滴，抬起头就看到店门口站了个高个男子。她快走了几步上前，一边收伞一边欣喜地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

　　男人下意识地也跟着小秋摆了摆手，摆完不好意思地笑道：“好久不见。”

　　小秋开了门把男人迎了进去，又递上了热乎乎的手巾，男人道了谢接过手巾，擦了擦有点冻僵的手，“你不用着急，是我来早了。”

　　“嗯，知道了。”嘴上这么说，小秋还是先麻利地给男人打了杯酒，“请慢用。”

　　送完酒，小秋赶紧套上围裙，准备去厨房里先把前菜做了。一到厨房才发现案板上码了整整齐齐一堆拉好了保鲜膜的金平莲藕，

　　帮主这人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其实粗中带新，工作效率十分不错。比如没客人的时候就会见缝插针做好第二天的准备。这些应该就是帮主昨天准备的。

　　说起金平大家肯定最先想到的有名的日本糖果金平糖，但其实此金平非彼金平。

　　金平莲藕的金平是一种念做きんぴら（kinnpira）的日式料理的做法。一般指甜辣口的的根菜料理，最常见最传统的则是金平牛蒡丝。因为牛蒡丝的硬和辣椒的辣，这道口感和味道都略带刺激性的小菜让古时的日本人联想到了传统人形演剧中的怪力勇士--坂田金平，所以这个系列的料理就被赋予了这么一个名字。

　　而金平糖念做こんぺいとう（konnpeitou），其实从发音上来说和金平料理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实上从起源来说，两者也毫无关系，虽然现在金平糖在大家眼中是日式小糖果的代表，但其实最早它是来源于葡萄牙，由传教士带入日本，献给织田信长。而金平糖这个叫法其实只是来源于它的葡语发音。

　　不过硬要说相似处就是两者都是甜的吧。金平系列一般是要把材料切丝，但由于莲藕的特殊形态，所以只是切了小片，将切片的藕放入锅中用麻油清炒一阵之后再放入由砂糖，酱油，味醂，少许干辣椒组成的酱汁，等酱汁收干之后撒上点芝麻就可以出锅了。

　　日本的酱油本省身就带有少许甜味，而味醂也是一种类似于甜米酒的带着微微甜味的调味料。这两者再加上砂糖之后未免有些过甜，好在干辣椒很好地中和了这份甜腻。这种甜中微微带着辣的口感配上根菜类爽脆的口感，再加上芝麻的香气，让这道简单的料理长久地俘获了日本人民的胃。

　　小秋把小菜递给男人，男人一见果然很高兴：“今天工作有点累了，正想吃一点有味道的东西。”

　　边吃着小菜男人又点了几个其他的菜，小秋就去厨房做菜去了，男人则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电视。

　　小秋正给男人打酒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给你自己也来一杯吧。”

　　“贤酱，谢谢啦。”小秋笑着道谢。虽然经历了破产，贤酱依然还是那个大方的贤酱。
　　她也没准备和他客气，一杯酒还是不会吃穷他的，太过客气反而伤人。

　　小秋把贤酱的酒给他，又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两人默契地干了一杯，喝了起来。

　　“最近还好吗？怎么想到来这里喝酒啦？”小秋随口问道。贤酱破产之后就在一个熟人的居酒屋打起工来，因为那居酒屋离新小岩很远，之前租的公寓租金又太贵，贤酱就干脆搬去了居酒屋附近住，所以也就很少来红叶了。算起来这也不过是贤酱破产之后第二次见面。

　　“来这有点事。”贤酱喝了一口酒，似乎感觉不够劲，他又紧接着猛灌了一口，放下酒杯接着道：“惠要再婚了……我去原来的家把之前没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

　　小秋这才注意到贤酱脚底下有个大号的运动包，里面鼓鼓囊囊地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关于贤酱的前妻惠，小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两人在儿子意外去世之前非常恩爱。其实即使分开之后，贤酱也一直爱着前妻。只不过他们俩一个想为了自己和剩下的孩子好好走下去，一个则为了死去的儿子停留在原地再也走不出去。两人之间的裂缝怎么也没有办法弥补，即使依然相爱，也互相受不了对方的折磨。

　　小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何人的悲喜其实都不想通，面对贤酱，小秋总觉得自己什么语言都显得太苍白。她无法装作感同身受，那种浅薄的理解仿佛一下就会被看穿。

　　她只是静静地接过贤酱的酒杯，又给他做了一杯酒，这次和以往不一样，小秋偷偷多加了烧酒，有些时候，人真的需要一些外力来强制关机，让大脑好好放松一下。

　　贤酱接过又喝了一口，丝毫没有觉出和平时的酒有什么不同。他忽然弯下腰，把那个大运动包拿起来放到膝盖上，“我这里有家族相册，你要不要看看我老婆？”

　　贤酱不知道是真忘了还是喝醉了，依然没有改口。小秋也没有揭穿他。只见他兴致勃勃地打开那个大包，低着头在里面一同翻找起来，“龙也死了之后，惠就把所有有他的照片都收了起来，既然她不要，那我就拿过来了。”

　　“有了！”他高兴地举起一本老式相册，随手把运动包往旁边的座位一扔，就翻了起来。

　　“你看，这张是龙也还小的时候，那时候惠才20多岁，出去总是有人跟她搭讪呢！”贤酱骄傲地指着一张照片说道。

　　照片是在海边拍的，大概是贤酱拍的，所以照片里只有前妻和两个尚小的儿子。大儿子在旁边堆着沙子，小儿子，也就是龙也，被一个穿着泳装的女人抱在怀里。

　　贤酱的确没有说谎，前妻惠真的长得非常漂亮，是个大美人。小小的鹅蛋脸配上精致而略显深邃的五官，一头浓密的长卷搭在一侧肩头，真是既可爱又妩媚。

　　小秋又看了看她怀里抱的小男孩，都说男孩子像妈妈比较多，这话确实不假。小男孩简直就是复刻版的妈妈，只不过因为年纪还小，轮廓尚未长成，还是一张肉乎乎的小圆脸。配上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巴，看起来秀气极了。再加上腼腆乖巧的笑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女孩子呢。

　　不等小秋回话，贤酱又翻了翻，指着另一张照片骄傲地说道，：“这是龙也入学式的时候照的，那天好多小姑娘偷偷看我们龙也呢。”

　　小秋顺着贤酱的手指看过去，照片上的贤酱比起现在看起来年轻不少。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难得地没有梳标志性的飞机头，不过依然不影响他浑身围绕着一股黑＊社会的气息。旁边的妻子穿了一套水蓝色的香奶奶套装，长发变成了齐肩的短发，看起来愈发温婉可人。

　　她手里牵着个小男孩，小男孩越长大越像妈妈，就连笑起来嘴边的小括弧都是一比一复制的。

　　“真的是个小帅哥呢。”小秋微笑着轻声道。

　　“对吧，像他爸！”贤酱一脸的与有荣焉，“当初惠就是看我帅，才对我穷追不舍的。”

　　小秋这回没说话，只看向贤酱，大大的眼睛写满了你胡说。

　　“你别不信啊！虽然你们年轻人现在喜欢那种娘里娘气的，但是我那个年代像我这种男子汉才最受欢迎好不好！”贤酱气鼓鼓地说道。

　　“嗯嗯嗯，是是是。”小秋也不反驳，只敷衍地点着头。其实倒不是真不信，贤酱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确实一看就是师奶杀手。小秋只不过想和他插插科打打诨，让他开心开心。

　　贤酱被小秋的敷衍激怒，大手把相册翻得哗哗响，“你等我再找找别的照片，你再好好看看！”

　　忽然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手蓦地停住，就那么悬空在那里，整个人也想被定住了一番，只死死盯着面前的相册一动不动。

　　小秋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婚纱照。

　　“没想到……她竟然连这张都不要了……。”贤酱的声音颤抖着，好像极力地在掩饰着什么。手指头不自觉的抠上了相册，相册的一角微微地皱了起来，等反应过来他又赶忙松开手。慌乱地用手指头去抚平那皱痕。

　　抚着抚着那手就摸上了那张婚纱照，照片上贤酱露出了小秋从没有见过的笑容，不是打招呼时客气礼貌的那种，也不是喝醉了酒之后装疯卖傻的那种。

　　照片里的贤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倒是咧得很大，后槽牙都能看到了。看起来又傻又幸福。

　　贤酱仍旧低头摸着那张照片，从小秋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感觉贤酱从肩膀到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小秋忍住鼻头泛酸的感觉，故意用开朗明快的声音说道：“今天的今日推荐是激辣地狱麻婆豆腐，超级辣超解压的，来一份吧！”

　　说完她也不等贤酱回应，就匆匆走进了厨房。麻婆豆腐的肉酱是早就准备好的，小秋拿出肉酱和豆腐，不过几分钟一份麻婆豆腐就做好了。

　　鲜红的麻婆豆腐装在厚重的石锅里，石锅的余热让汤汁不断地翻滚着，看起来好不诱人。小秋把石锅麻婆豆腐放到贤酱地手边，“这是升级版麻婆豆腐，真的超级超级辣哦！要是吃不了可不要勉强。”

　　贤酱依旧头也不抬，他先是把相册好好地收入包里，然后一把抓起勺子就吃了起来。一口接一口，一口接一口。渐渐地，小秋开始听见抽泣声，然后是大滴大滴的泪珠一颗颗的砸进了锅里。

　　即使是这样，贤酱依旧没有停下勺子，他好像非常喜欢面前的料理，一边不停地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一边带着鼻音哭着骂道：“可恶，这料理也太辣了！”

　　“今天怎么这么热啊。”小秋也自言自语道，她边说边走了出去，来到店门口。她伸出手，把门上悬挂着的小木牌轻轻一翻，让“准备中”的那一面朝向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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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秋：你那份我没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