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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   等到下半夜,热闹褪去,风声就显得格外清晰了。俞慈就开始给嫂嫂们讲日本的事。“有一次一个学中文的大学生问我‘你们中国人有个礼节,家政阿姨要加上姓氏称呼会更礼貌,可是长辈和长辈的朋友,去掉姓氏直接叫阿姨会更亲近。我太疑惑了,那为什么家政阿姨被叫阿姨不好?’我自己以前从来都没发现这个问题,她一说,我才觉得,好像还真是。挺无聊的吧,可是那时候,我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事情。”
      “真的吗?我们的汉语老师也从来没有教过这个礼节。”
      “其实我也不怎么能感受得到,但学生们的思维和观察力就细致,他们经常会问这样的问题,让我也觉得很有趣。”讲完这个后,俞慈突然很想闵仔耘上次给小孩子切气管的事,因为嫂嫂们的丈夫就正在做差不多的事,话到嘴边又停了,因为闵仔耘现在都还不算完全没事,说了到叫人更担心。
      “俞慈,你说到哪儿了?你们爬山突然听到小孩的尖叫,然后呢?”次曲和卓玛很专心地听她讲这些事情。
      “然后,然后我就跟……”
      讲到此处,客栈的门被敲得咚咚咚地响,几个人马上警觉起来。值夜班的服务生去开了门,此时醒着的俞慈和两位嫂嫂也出门察看情况,只见一群身负大包小包的救援队来了。
      “这里没人受伤吧?”
      “我们这里没有,但早上出门的游客都没回来,两个小时前还有几个村民出门去找他们了。”
      “好,那我们先走了。”
      “诶,等一等。”卓玛冲到门口,“同志们进来休息一会儿吧。”
      “不休息了,救人要紧。”
      “那你们等一下,我给你们装点干粮。”他们中大多都是汉族人,爬雪山比本地人更加困难。
      “不用了,我们有的。就是我们队伍有个医生,从来也没来过,你们有氧气瓶吗?我想再给他备点。”带队的一人说。
      “有,我去拿,等一等,很快。”
      “我去拿。”次曲转身跑开,卓玛和俞慈就跟在她后面怕她一个人不好拿。
      此时挤进来一位白白净净的男人,说着一口流利又斯文的普通话,“请问上山的游客中有叫俞慈的吗?”
      “我查一下”服务员翻着所有客人的信息,“不好意思,入住我们客栈的客人中没有叫俞慈的人。”
      “好,谢谢你。” 俞慈不在这里,那她肯定就是安全的,闵仔耘道了谢,笑着跨出门。
      等救援队走出门一段时间后,服务员才不禁八卦起来给卓玛说:“这次救援队有个志愿者,看穿着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应该就是那个医生。刚刚他还给我打听人,听到没那人的名字,走得时候笑得可开心了。”
      “是我们藏族的还是汉族的人啊?”
      “汉族的,一看就是,他要找的人不是我们藏族的名字,叫什么俞慈。”
      一时间三人的脸上全是震惊,俞慈大为错愕:“他是不是大概有一米八几,皮肤很白,笑起来是个很帅的人。”
      “嗯。”看到她们的神色大变,服务员紧张地点着头,“怎么了吗?”
      “没事。”卓玛安慰他说,“她就是俞慈。”
      俞慈抓起柜子上的手电,马上冲出门,对着前面的人群一直闪。本来也没走远的队伍停了下来,俞慈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可是积雪太厚了,跑两步自己就喘着大气很难继续。她也不敢大喊,印象里大喊是可能引发雪崩的。
      俞慈怎么都跑不动了,次曲赶上她问:“想给他说什么,我跑去给他讲。”
      “你跟他说……”俞慈喘着气说。
      次曲可以高原上正常地奔跑,很快她就来到了救援队面前,“刚刚有同志在找俞慈是吗?俞慈在的,可以等她几分钟吗?”
      “不好意思,每分每秒都是在抢救生命。”
      黑夜中前后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却只能看见对方的灯光。闵仔耘站出来说:“回去吧,告诉她,安心等着我。”
      “你就是找她的人吧,她让我给你带个话‘放心去,她会给你兜底的,但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注意安全啊,你们。”
      “保重。”
      救援队就这样继续行路了,不敢耽搁一刻。
      天色渐渐地亮起来,俞慈和嫂嫂们煮好了甜茶,准备了好多吃的。做完这些,俞慈就出门候着了,她可以看见有一行人在往自己的方向走,但怎么都看不清楚里面有没有表哥和闵仔耘。
      俞慈把嫂嫂们叫出门来看,醒来的客人们也一起候在客栈外。山下的交通已经恢复了,又来了一批救援人员。俞慈赶紧攥着其中一个打听,“山上的人没事吧?昨天山上发生雪崩了吗?”
      “发生了小雪崩。两个重伤,其余都有骨折等不同程度的伤,伤势不明,具体还是等我们下来了才知道。”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不行。”
      俞慈□□脆地拒绝了,但次曲和卓玛带着她往山上走了一段,“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了,走得太高你要是承受不住只会给救援带来难度。”
      “好,我知道的,谢谢嫂嫂,谢谢嫂嫂,我很满足了。” 她平躺在厚厚的雪地上,爬这一段路已经能消耗掉她很多体力了,俞慈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能去添麻烦。
      “嫂嫂,雪山真美啊。”她望着天空,四周都可以看到远的近的雪山顶。
      “不要闭着眼睛,不要睡着了。”卓玛去拍她。
      俞慈把说双手合在胸前,“嫂嫂,我不会睡着的,德吉告诉我每一座雪山上都有神明,我要挨着求一求他们。”
      山腰上,跪着两个女人虔诚地诵经。在她们之间还躺着一个人,她也虔诚地合着手在心里默念:“原谅我,不会诵读您的真理,请您护佑山中的每一个生灵,求求您,让他们平安归来。如果闵仔耘有什么劫难,我愿意替他去承受……”
      俞慈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信佛和命运,她觉得晓通万物的神明一定能听懂自己的心声,无论自己会不会诵读经书,他们一定能听到,闵仔耘也一定能平安回来。
      人群的声音渐渐近了,俞慈翻身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两个表哥都在,笑呵呵地看着她,她惊喜地马上去摇两位嫂嫂,“看,他们回来了。”嫂嫂们也赶紧起身,跑着去迎接她们的丈夫。
      闵仔耘呢?他在哪里,他不会在担架上吧。俞慈的目光愈发焦灼,直到嫂嫂们跑入救援队,俞慈才看到次曲拍着一个人的肩膀指向自己说着什么。
      山坡背着阳,那个被别人搀扶着的人抬起头来。他没有戴眼镜,也取下了自己的口罩。是他,他苍白削瘦的脸颊上棱骨分明,眉毛上生长着冰渣,眉角像覆雪的山峰。闵仔耘眼神凛然,涌动着炙热,似山峦下随时要喷薄的岩浆。
      当他的视线终于聚焦在俞慈的脸上,俞慈也盯着他。他的表情很严肃,瞳孔深邃,目光精芒凌冽。俞慈想起过他叮嘱自己不要来爬雪山,她望着他心生怯意,不敢想他等会是会发火还是一直冷漠。
      但闵仔耘哇地哭出来,眼泪像山上融化的雪汩汩流淌。这是俞慈第一次见他哭,也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哭得这么厉害。他的冲锋衣外披着一件迷彩军大衣,不知是谁给的……明明他在朝自己越走越近,俞慈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远远的,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爱吃的虎皮青椒,还是渝城的味道,又焦又糊,辣得她眼泪也哗啦啦地涌。
      俞慈已经看不清闵仔耘的脸了,她任由眼前一片朦胧,迈开步子往前走。闵仔耘也和她一样,加快了速度 。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这么辛苦地找我了。今天之前,我在你面前一直有所保留,他们都说能让你做舒服的自己的那个人才是好的姻缘。今天我才知道哪怕自卑畏缩、战战兢兢,我也想站在你的旁边。我多害怕你听不到我告诉你,我爱你。”俞慈终于站在闵仔耘的面前了,她睫毛扑闪直勾勾地看着他说,“闵仔耘,你会娶一个生不出小孩的女人吗?你说我必须亲自问我想要嫁的人,我在问了。”
      闵仔耘眼眶发红,眼睛眨得缓慢,坚定地注视着她,没有回答一句话。心里泛起无数的心疼,又为着她原来是这样爱着自己感到心脏跳动得有力。沉默良久,他突然张开双臂,用力地搂过她的肩膀,塞进自己的怀抱。
      俞慈感觉自己撞进了他的胸膛,刚哭过的胸腔被撞得发痛。闵仔耘一手捧着她的脑袋,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像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我的父母死于雪崩,从他们走后,我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得知你可能遇上了雪崩时更害怕。”
      救援队很快就赶上来了,打破了这份煽情。俞慈抹了抹眼睛,“别怕,我会一直在的,只要你不嫌弃。走吧,我扶着你。”
      闵仔耘看着她,笑得像个小孩子,虚弱地说“不嫌弃。”
      表哥们都没受伤,知道闵仔耘是俞慈的朋友后,携着妻子上前一起扶着走。俞慈忍不住问:“表哥,他在山上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样?是不是还给你们添麻烦了?”
      闵仔耘委屈巴巴地看着地面。
      “没有,他帮助了我们很多,两位重伤患者,要不是有他在可能都没有生还希望了。还有这是你表哥们?”消防员一边有些迷惑,一边接着说,“要不是他们带着藏胞连夜上山找游客,也说不清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你这么厉害的。”俞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闵仔耘抿嘴冲着她笑。
      俞慈说:“你好乖啊,像大白一样。”他任由她说,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反驳了。闵仔耘觉得和俞慈一起,时间都过得很快,一会儿就回到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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