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能安度晚年》小荑

4、夜谈

　　烟火气伴着调料的香气，久久徘徊在这家小小的店铺里，仿佛是眷恋着每一位食客大快朵颐后的满足表情，不愿散去。干练的老板娘一手端着一只盘子，盘中刚刚烤好的肉串还滋滋的发出响声，宣誓着自己已经成熟的标志。
　　“二位慢用，不够再点”。
　　老板娘见此时店内客人少，二人又是生客，便拿了瓶梅子酒，坐在他们桌边道:“小姑娘，味道如何？”
　　阮惜玉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串，一口咬下去，辣与麻瞬间在舌尖碰撞开来，直冲头顶，让人窒息。阮惜玉被辣的不行，嚷嚷着要水，老板娘斟了一杯梅子酒递过去，示意她尝尝。
　　然而事实表明，人在被辣冲昏了头脑时，往往都是不理智的。阮惜玉没有接斟出的那杯酒，反倒是一把夺过酒瓶，一饮而尽，看的一旁的阮宁一脸震惊。
　　“姑娘豪气”，老板娘夸道，“我这酒如何？”
　　说来也怪，阮惜玉本觉得身上有火在烧似的，但喝了这酒，却有一股寒凉之意在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甚是舒服。
　　“当真是神奇，现在倒是觉得没那么辣了，而且这酒还是甜的，完全没有烧心的感觉”。
　　“正是”，老板娘笑着说，“这酒是我特制，专配我家的辣椒，解辣最是好用”。
　　“一看您就是行家，头次听说做烧烤还研究酒呢。”
　　“我是南省人，爱吃辣子，但是你们许平人好像不太能接受”，老板娘起身又拿了一小坛酒放在桌上，“每次吃起来就觅死觅活的，故而我才研制出此酒”。
　　“您真是有心了”，阮惜玉由衷的佩服道。
　　“你且吃你的，有事再叫我”，老板娘向她摆了摆手，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再等阮惜玉回过神来，两盘子就已经被阮宁吃完了一半，阮惜玉又气又好笑，边吃边喝，问阮宁:“你也不是南省人啊，你怎么不怕辣？”
　　阮宁头也不抬吃的正香，反问她:“你难道不知道我妈是南方人？”
　　阮惜玉一时语塞，灿灿道:“姨娘一直也没说过，我还以为她和妈一样也是玉京人”。
　　阮宁盯着阮惜玉眼睛，好似要把她看穿一样，“你真的不知道吗？那怜香怎么知道的？”
　　“啊……可能是姨娘忘记告诉我了吧”，阮惜玉心虚的眨了眨眼。
　　阮宁拿过酒坛，各斟了一杯，神色漠然的问到:“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怜香正月还没出，就要这么着急着嫁人？”
　　阮惜玉有些惊讶，不知为何阮宁要突然换到这个话题，但是自己之前也确实怀疑过，只是没得出结论罢了。所以她坦诚的表示了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阮宁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阮怜香－－怀孕了”。
　　“怀……孕？”阮惜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拳锤到阮宁身上，“你又在胡诌了”。
　　“我可没瞎说”，阮宁耸耸肩膀，拿签子在桌上画了一个圈，“这可是我亲耳听见大哥对爹说的”。
　　此时阮惜玉只觉得脑中有万响礼花齐放，嗡嗡作响，响的她心烦如麻。她实在是没能想到，自己最敬重的姐姐，那个最懂规矩的姐姐，居然与人私相授受，暗结珠连。这简直是对她三观的颠覆！
　　“那人……那个人可是……”，阮惜玉说的很艰难，“可……是……秦有洌？”
　　“很难理解对吧？”，阮宁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叹了口气说:“应该是吧”。
　　“应该是……”，阮惜玉呆呆的坐着，感到有些难过，既是为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而难过，也是为阮怜香表里不一的行为而难过，但那人毕竟是她的亲姐姐，她无权去站在道德层面指责她些什么。阮惜玉只是觉得心乱的很，闷闷的又喝了几杯酒，脑子有些昏沉。
　　“我有些累了”，阮惜玉起身踉跄了几步，阮宁赶忙扶住了她。
　　“不要去找姐姐了，就随意找家店住下吧。”阮惜玉甩开阮宁的手，尽直走向店外。
　　“哎……你慢点”，阮宁疾步追了过去，匆忙结账。老板娘见他们要走了，好心提醒道:“我这酒后劲大的很，公子等会要多留心”。
　　“多谢”，阮宁拱手行礼，然后三步并两步的追出店门，一把拉住阮惜玉。
　　“你想干什么？”阮宁语气颇为严肃，似有怒气，“一头就往大街上冲，也不怕撞在马蹄子上。”
　　“我觉得脸好烫”，阮惜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阮宁动了动嘴唇，好似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拉起阮惜玉，迎着万家灯火走去。二人各自无言，各怀心事，路上频频有人侧目，用探究的眼神扫视他们，但终究一无所获。
　　天空升起巨大的烟花，一朵接一朵恣意绽放;沿街儿童手持糖人，三两嬉笑追跑，也无人上前责怪，皆报以宽容微笑。不同于城南萧条景象，城北繁华依旧，行人神态安详，丝毫不见长冬存在的痕迹。阮惜玉觉得也许这就是权利的魅力，没有沧桑，没有苦难，一切都是当权者所想要的样子。她突然有点庆幸阮怜香嫁来了了这里，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有时候看不见一些事情，自然可以理所应当的认为不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