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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笛声人倚楼 ...

  •   小院午后,满树槐花,母亲和姐姐,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床上女子腾的坐了起来,在晨曦的薄雾里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醒了偏房好眠的小丫头。
      “姑娘你又忘记关窗了”,星缀睡眼稀松地抱怨道:“明明昨天晚上答应好的”。
      “我又梦见那个了”,阮惜玉在昏暗的房里找鞋穿,踢了半天没碰到,索性赤脚下床点了支蜡烛。烛火摇曳,光影在她脸上各自分兵为界,印衬出乌青的下眼睑。
      “又是那个女人……”,星缀懵懵地掩上窗子,嘟囔道:“没点新意”。
      “以后狗血小说少看,你脑子都看目了”。
      阮惜玉没接她话,随手披了件衣裳,对星缀摆手说:“你回去再睡会儿,我出去透透气”。
      “啊~~”,星缀哈欠拖地老长:“我睡啦,你别着凉了”。
      阮惜玉点了点头,悄声推开房门。天还没大亮,微光掩映在大雾后不曾穿透这一切,门外草木上皆凝了一层寒霜,阮惜玉轻轻掰开冰凌与叶片,完好的叶状冰凌躺在她手心旋即化水。
      好冷,阮惜玉心道自己脑子肯定进了浆糊,装什么深沉闯风寒,哪有被窝甜又香?在出门半刻后,温度成功使她拜倒在了现实裙下。阮惜玉前脚刚要往回迈,后脚就听见侧门处窸窸窣窣之声,细听下似乎还有人在争执。
      这一大早上的,阮惜玉在风里倒竖的汗毛又抖了三抖。一时陷入两难的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敢,只得站在原地不动,被迫偷听。
      “那个肯定没了,见他娘的鬼”。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的再多跟人家也是不可能的,趁早死心吧”。
      “烦你注意语气”,说话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
      “行,就你们念书的规矩多”。
      “东西在哪?”
      “在……”
      阮惜玉没听到后面,因为她非常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杨元生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阮惜玉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阮惜玉身上,低头仔细系好带子,阮惜玉被风吹地头疼,恍惚间想起幼时他也是这般总是给自己披外袍,只不过那时两人还一般高,现如今的杨元生,已经高出自己一个头。她凝视着他每一个动作,杨元生睫羽微抬,笑道:“怎么,姑娘是今天才认识我?”
      “虽是旧识”,阮惜玉目光越至他身后石阶上的木盒,径直走了过去:“但你总能给我不一样的惊喜”。
      “这是什么”,阮惜玉板着脸问他:“别告诉我你清早起来是为这个家添砖加瓦”。
      杨元生拾起盒子,眯着眼左右端详了一会,慵懒地打开盖子,“哦”,他冷笑一声:“姑娘不猜猜是什么?你小时候最爱玩的就是这种游戏”。
      阮惜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自觉方才语气是重了些,缓和道:“我现在不爱这些了”。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杨元生双手将盒子捧给阮惜玉,嘲解道:“原是我老旧了,跟不上姑娘的新花样了”。
      温润玉笛静静地木盒中沉睡着,倒映出少女透红的面颊,她指腹轻抚笛身,雪一般的冰凉惊醒了她:“这是……”
      “我本来是想放在除夕那天送你的”,杨元生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看来你并不喜欢”。
      “我没有说不喜欢”,阮惜玉慌张解释:“我只是问你为何在侧门罢了”。
      “为了这笛子啊”,杨元生侧身倚墙,歪头注视着她:“好东西难得,总要多花些心思,你说是吧”。
      阮惜玉略感羞涩,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多谢,旋即逃似的奔回屋内。
      她砰的一声全力关上了门,剧烈起伏的胸口揣不住她热烈的心,阮惜玉脸颊绯红,她紧紧搂着那个盒子,仿佛里面溢满了即将喷涌而出的情愫。
      她欣喜又害怕。
      “姑娘你靠在门口做什么”,星缀再一次被她吵醒,无奈只得放弃回笼觉。
      “你怎么了?抱着个盒子傻笑”。
      “我跟你说”,阮惜玉拉着她转了一个圈,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你看这个”。
      星缀借过玉笛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翻,疑惑道:“姑娘这是遇见了天公赐福,分赏众生?”
      “不是”,阮惜玉一只手支着脸,眉眼带笑:“元生送我的,好看吧”。
      “杨先生?这一大早上的?”
      “是”,阮惜玉仔仔细细地给星缀讲述了一遍过程,言毕她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妙。
      “杨先生从小跟老爷学琴倒是学的不错,我可从没听说过他会笛子”。
      “他是不会……可是……这是他送我的”。
      “可姑娘也不会啊”,星缀装模作样托腮分析道:“哦~,我懂了,这定情信物嘛自然是越贵重越好,其余管它的呢。你看看这玉质,啧啧啧……我以前从未见过,今天算开眼了”。
      “你胡说什么,什么信物呀”,阮惜玉甩了她一袖子:“一份贺礼罢了”。
      “是吗”,星缀笑嘻嘻的揶揄她:“可我怎么看着你比过年还高兴”。
      阮惜玉瞪了她一眼,双手抚上滚烫的脸颊,心道这实在是太突然了,完全打了自己个措手不及,不过此事她仍有疑惑,只是当时杨元生并未正面回答自己。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星缀替阮惜玉把木盒收进柜子里头,转身从枕头地下摸出两封信来,“姑娘看看这是什么”。
      “哎,可是爹爹回信了”,阮惜玉欢欣道。
      “正是呢,昨晚上到的,可巧我妈昨儿也托人给我写了一封”,星缀把其中一封递给她,另一封藏在背后笑道:“我字还认不大全,难得姑娘睡不着,就帮我念念信吧”。
      “你也不怕人家笑你睁眼的瞎子,从小就该好生学了”。
      “这话姑娘就没理了”,星缀在她身边坐下,掰着指头数:“我这种佃户家的女儿,刚会走路时就带着更小的,才半人高就帮着下地干活了,到了学道理规矩的年纪,这不就被卖进来了嘛”。
      “是我失言了,好姐姐切莫往心里去”。
      “姑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知道我们的日子。我那天路过书房窗下,大少爷正念书,我恰好听了句:‘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我当时就呆住了。我舅舅打柴为生,去年雪下的大,到底鳏寡一人没熬过去,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冻硬了……”
      星缀无悲无喜地看着阮惜玉:“我也不是向姑娘买惨,就是突然说起这个……有感而发”,她眼圈红红,让人顿生怜惜。
      阮惜玉双手环住她,二人静默无言,唯有一烛跳跃其间,阮惜玉不禁思考:世上像星缀这样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虽自古皆是如此,可自古以来的事情就都是对的吗?她又推及自身,也不由萧索起来,与城北的公侯小姐比,自己也只不过是一草芥尔。
      投胎还真是门技术活,她在心里默默地啐了一句。
      “咱们还是看信吧”,阮惜玉揉揉脑袋展开信纸,她浏览了一遍想岔开刚刚的话题,竟不知如何开口。
      “姑娘直说就是”,星缀异常平静。
      “也没什么,就是你母亲问你有没有自己谋划个如意的人,你现如今岁数也大了,该为自己考虑了”。
      “她应该不止说了这些”。
      “呃……”,阮惜玉内心再次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开口道:“你母亲还说……说这个……你考不考虑一下给我哥哥做妾”。
      “呐……这个事我是完全同意的,妈和姨娘平日里也总念你的好,你若是能嫁给我阮安,那是他的福气”。
      “姑娘别拿我取笑啦”,星缀揉了揉阮惜玉的脑袋,她眉眼弯弯,风雪都能消融在她的笑意里:“老人常讲,宁为贫民妻,不做王侯妾。我不是画本子里的才子佳人,但我相信我也一定能遇见那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爱情是稀罕东西,我愿意等它,无论等多久”,她语气轻柔依旧,应是这世上最温柔之人。见星缀不曾生气,阮惜玉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长徐一口气,脑海中不由得闪现过杨元生的脸,她觉得那是她的爱情,但他是也是这么认为的吗?阮惜玉晃晃脑袋,想把这些心烦意乱的事情倒出去。她展开爹爹的信,封口处还黏着大漠的风沙,阮惜玉抖了抖信纸方才继续读下去。字里行间是父亲惯用的措辞,却又比平时官方了不少,阮惜玉暗笑爹爹官场老油子,写信也这么正式。
      “老爷说什么?”星缀凑上前来。
      “爹爹说前线任务重,今年只怕是不能回家过年了,还说让我以后少出去玩,不要得罪那些官老爷了,呃……这里还特别提了一句让我离那个苏先生远些,有事找元生就好”。
      “没别的了?”,星缀纳罕。
      “没了”,阮惜玉摊手。
      “姑娘醒了吗?”,二人身后传来扣门声,星缀起身理了理外衣,开门见是夫人身边的小丫头,皱眉问她:“怎么了?可是夫人又病起来了?”
      “我醒了”,阮惜玉走上前来,那小丫头没料到她起的这么早 ,慌不迭的行了个大礼:“也没有别的事,夫人说老爷昨寄信来了,今儿还请姑娘少爷们一起用早饭,有些事情要商量”。
      “我知道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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