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如饴》Folie

4、霍格沃茨特快

　　九月一日，国王十字车站。

　　天色阴晦，乌云沉而厚重，天穹浸出幽幽的深蓝色，瓢泼大雨密集地砸在头顶的天棚上，周围行人匆匆，黛西和艾丝缇推着行李车，来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霍格沃茨特快列在雨中仍不停地喷出滚滚浓烟，车头的灯光射进雨幕，活像根雪白的勺柄，挑开浓浓的暗影。站台上人影憧憧，喧声不歇，艾丝缇在霍格沃茨的第四年即将开学，穿着斗篷的黛西在站台上吻了吻她的侧脸：“艾茜，祝你今年一切顺利。”

　　艾丝缇眷恋地抱了她一会儿，道别后便推着行李转身上了火车。

　　火车上学生并不少，低年级的学生正满列车乱窜，艾丝缇好一会儿才找到一间空车厢。

　　她现在还穿着便服，一条在雨天行走时难免显得有些累赘的鱼尾灰长裙，领口和袖口用同色的丝线绣上了精致的蔷薇花纹。她用魔杖点了点行李箱，从中取出新做的校袍。黑色长袍放量宽松，艾丝缇展展袍面，随即将自己纤细的身躯包裹进去，扣上衣襟上的暗扣，将金红色格兰芬多院徽别在胸前。

　　行李箱被置在行李架上，桌上放着暗银色的鸟笼，笼中的猫头鹰温特尔拍了拍翅膀，两道浓黑的耳羽神气的翘起，艾丝缇给它喂了几颗带壳坚果，这才坐下。桌上不知道被谁放了一本《巫师周刊》，有些旧了，封面页角微微卷起。

　　艾丝缇随手翻了两页，又抬起头看向窗外，这个车厢离黛西送她的月台不远，出乎她意料的是黛西还未离开，纳西莎女士和穿着黑袍的德拉科正站在她身侧，两位女士说说笑笑，似乎正在寒暄。马尔福家的家养小精灵推着行李车，缩头束手站在他们身后。

　　黛西忽然向艾丝缇所在的方向望过来，目光扫过几个车厢，艾丝缇忙拉开车窗，在蒙蒙雨雾里朝母亲挥手。

　　女人温柔的面庞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纳西莎也顺着黛西的目光看见了她，朝她微笑着点头致意。

　　纳西莎生的十分高挑，这似乎是那个多年前已经消逝的布莱克家族的特质，德拉科几近完美的继承了这一优点，一个月不见，他的个子似乎又长了些，整个人清俊而挺拔，在纳西莎身后微微歪头，正巧和正在同长辈们挥手的艾丝缇对上目光。

　　隔着丝线般的暗色雨幕，艾丝缇瞧见德拉科挑起了半边眉毛。

　　简单打完招呼，纳西莎开始指挥着家养小精灵往列车上搬运行李，艾丝缇收回目光，她知道纳西莎阿姨待会儿一定会邀请母亲去马尔福庄园做客，就是不知道母亲是否会答应。

　　火车上人愈来愈多，走廊上都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招呼声，到处都挤满了学生，车厢门忽然被人拉开，红头发的罗恩·韦斯莱大声嚷嚷：“这里倒是有一个比较空的车厢——”

　　在艾丝缇转过头后，男孩子粗哑的话音戛然而止。

　　“有一个能让人坐下的车厢我们就该满足了，不是吗？”一颗棕色的毛绒绒的脑袋冒出来，是披散着长发的赫敏。

　　“噢，艾丝缇？”她似乎也有些意外，随即大大方方地询问：“请问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当然可以。”艾丝缇抬头看了一眼行李架，确认自己的行李并没有占去太多空间。

　　罗恩·韦斯莱似乎有点别扭，但是正如赫敏所说，要想在即将开动的霍格沃茨特快列上再找到一间能坐下这么多人的车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赫敏首先提着行李走进了车厢，在她身后，其他几个格兰芬多的同学也一同挤了进来。

　　“罗伊斯小姐。”顶着一头乱糟糟黑发的男孩提着一只装着雪鸮的鸟笼，朝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你好，波特。”艾丝缇也和他打了个招呼。

　　原本空旷的车厢一下子变得满满当当，赫敏的黄色大猫一直在暴躁的叫唤，罗恩·韦斯莱的猫头鹰被关在笼子里也不消停，大家放好行李纷纷坐下，艾丝缇发觉铁三角对她的态度都十分诡异的平和。

　　艾丝缇想了想，只能把他们对她的态度转变归结于卡洛斯叔叔。

　　因为世界杯那天晚上他们三人对阿瑞安娜的帮助，卡洛斯一家在回德国前特意去了一趟韦斯莱家（艾丝缇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三个暑假里住在一起），为了准备礼物还向她寻求了建议，不过艾丝缇对他们三个实在不太了解，假如这个世界上有违反校规不扣分卡能送给三人组，当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最终安西娅根据她对他们三人的描述，给赫敏送了一整套高级文具用品，给哈利·波特送了有几个世界杯著名找球手签名的金色飞贼，给罗恩·韦斯莱送了一把光轮系列的飞天扫帚（听说原本韦斯莱夫妇坚决不肯接受，但最终卡洛斯叔叔还是说服了他们——这是三个孩子付出善良应得的奖赏）。

　　从韦斯莱家回来之后，阿瑞安娜还拉着艾丝缇说了半天关于她在韦斯莱家的见闻，她说她从没见过那样奇怪有趣的房子，房子后面的土地里住的全是钻来钻去的地精，她本来想抓上一只带回家，但被卡洛斯制止了。

　　艾丝缇不得不感叹于一个四岁小孩的天真，公认的害虫在她眼里却成了有趣好玩的小玩意儿。卡洛斯做的并没错，罗伊斯庄园必定施了驱逐地精的咒语，就算带了一只回去，它根本进不了罗伊斯家的大门，只会跑去祸害其他人的花园。

　　就在这时，两个年轻男人和一个中年夫人的身影出现在车窗前，他们拥有着和罗恩·韦斯莱如出一辙的红头发──是韦斯莱一家。

　　铁三角都凑了过来，赫敏还从窗口探出去和他们说话。

　　“谢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哈利说。

　　“傻孩子，这算不了什么……”韦斯莱夫人很高兴地笑了，她的笑声干净爽脆，只要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再爽快不过的人。

　　一堆人扒在车窗前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艾丝缇不知道赫敏和波特为何表现得像韦斯莱家失散在外终于找回的两个孩子，她认真地盯着手里过季的《巫师周刊》，试图屏蔽他们吵闹的话音。

　　“对了，韦斯莱夫人，”赫敏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艾丝缇，小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艾丝缇一抬头便瞧见赫敏俏皮地朝她眨眨眼，又清清嗓子说：“这位就是罗伊斯先生的侄女，我们在霍格沃茨的同学，艾丝缇·罗伊斯。”

　　韦斯莱夫人的目光便转向她：“噢，天哪！”

　　艾丝缇没预料到赫敏会一声招呼不打就把她介绍给韦斯莱夫人，她只好放下手中的巫师周刊，站起来向她问好：“韦斯莱夫人，您好。”

　　“很高兴认识你！”韦斯莱夫人满脸惊喜，她微微凑近，柔和圆润的脸庞朝向艾丝缇所在的方向，艾丝缇这才看清楚她的样貌。这是一个胸脯宽阔的妇人，和保养良好的黛西、纳西莎不同，她的脸上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但却不让人觉得苍老憔悴，她的面容红光焕发，说话时每根皱纹都生动极了。

　　“孩子，我见过你叔叔一家，罗伊斯先生和罗伊斯夫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她兴高采烈地说，艾丝缇干巴巴地点头，好在韦斯莱夫人没有要和她多说话的意思，只是热情地邀请她：“以后的假期，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欢迎来我们家里做客。”

　　“乐意之至，韦斯莱夫人。”她有些僵硬地笑着应下——不用想都知道罗恩?韦斯莱大概率不会欢迎她，她决定等韦斯莱夫人一走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她不知道卡洛斯一家的拜访到底给他们留下了多好的印象，以至于当了三年普通同学之后还能突然爱屋及乌地将她介绍给同学的家长，不过艾丝缇可以确定，如果热情好客的卡洛斯在霍格沃茨上学的话，铁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格兰芬多——当然，跃跃欲试抓地精的阿瑞安娜一定也是。

　　火车很快轰隆隆地驶出了站台，一路向北行驶，窗外大雨倾盆，模糊了往日美妙的风景，远山和谷地都成了高高低低的影子，车厢内亮着暖黄色明亮的灯光，众人离开了家人的约束，一时间都活跃地说起话来。

　　赫敏坐在艾丝缇对面，拿着新学年的魔药书开始预习，和铁三角里的其他两人比起来，赫敏和艾丝缇的关系还算不错，要维持第一名要付出不少努力，赫敏为自己规划好的课余时间计划里可没有“对马尔福的朋友产生偏见并和她吵架”这一项。

　　不知过去多久，车厢门再次被拉开，艾丝缇抬眼看见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儿，一张圆脸也红扑扑的，她记得这是韦斯莱的妹妹金妮，今年三年级。

　　金妮似乎是去找了供应饭食的小推车，她手里拿着一些零食，坐下吁了口气：“我刚刚在外面买东西，遇见那个讨厌的马尔福和他的两个跟班了。”

　　艾丝缇注意到众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扫过来，她翻着书页的动作一顿。

　　“他欺负你了？”韦斯莱有些焦急地问。

　　“没有，”金妮摇摇头，“不过我听到他和别人说了邓布利多校长的坏话，还说起一所叫德姆斯特朗的学校，说他原本要去那里上学，不过他妈妈不愿意他去那么远的地方。”

　　“德姆斯特朗？那也是一所魔法学校吗？”波特问。

　　赫敏皱着眉头：“是的，按照《欧洲魔法教育评估》的说法，这所学校拒绝麻瓜出身的学生，对黑魔法非常重视，甚至会教授学生黑魔法。”

　　“天，简直糟透了。”韦斯莱皱了皱鼻子：“我以前好像听说过，它在哪儿？”

　　“不知道，各个魔法学校都会把自己的校址隐藏起来。”赫敏如实回答，就连霍格沃茨，在麻瓜的眼中也不过是一座凋敝的古堡。

　　“德姆斯特朗在斯堪。”一道女声忽然响起，一时间，车厢内众人都看向坐在窗边的女孩儿。

　　“——斯堪北部的一个半岛上。”艾丝缇补充道。

　　“你怎么知道？”赫敏有些讶异。

　　艾丝缇平静地说：“我的父亲从前就读于德姆斯特朗，那个地方，”她弯了弯嘴角：“非常寒冷。”

　　“是的，”赫敏也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看书上说，他们的校服还包括毛皮斗篷呢。”

　　听见二人的对话，金妮也好奇地走过来在赫敏身边坐下，她对毛皮斗篷非常感兴趣，一连追问了好几句，在他们之中，只有艾丝缇真正见识过另一所魔法学校的风貌。

　　“可是我听说德姆斯特朗专出黑巫师，”韦斯莱喃喃自语，忽而有些狐疑地看艾丝缇一眼，“你父亲不会也是——”

　　“罗恩！”赫敏惊讶地打断他。

　　“你想说什么？”艾丝缇面上笑意淡去，冷冷地看向眼前冒冒失失、不知所谓的男孩。

　　在座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死在阿兹卡班的食死徒外祖父，她可以允许他们因此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却不能忍受他们因为莫须有的一句“听说”对她父亲的品性妄加揣测。

　　“我说——”

　　波特忙推了韦斯莱一把，男孩儿睁大眼睛，声音也低下去，嘀嘀咕咕的，谁也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的额发稀疏蓬乱，发丝下露出来的皮肤却光溜溜的，简直像一只红色的蜥蜴趴在他的额头上。

　　同样是红发，身旁的金妮却比她哥哥可爱多了。

　　艾丝缇深吸一口气，声音克制而冷静：“如果我再较真一些，我会要求你为侮辱我父亲而向整个罗伊斯家族道歉。”

　　“你不是见过我叔叔了吗？让我告诉你吧，他也毕业于德姆斯特朗，按照了不起的韦斯莱的逻辑来判断，你认为他是一个黑巫师吗？”

　　车厢内的气氛忽而变得十分僵硬沉闷，那是一种几乎说得上噤若寒蝉的寂静，波特和隆巴顿惊恐地盯着她，韦斯莱紧闭着嘴，神色难堪，金妮的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转来转去，艾丝缇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罗恩——他不是有意的——”好一会儿，赫敏才有些艰难地说。

　　“无意间的中伤也是伤害的一种，”艾丝缇故作轻松地摇摇头，“韦斯莱先生，我不会因为你的话感到介怀，但是，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

　　艾丝缇再次把《巫师周刊》翻开，她已经给了彼此一个台阶，并不想理会车厢里其他人的想法。金妮对艾丝缇一直印象很好，有些嗔怪地瞪了她哥哥一眼。

　　好一会儿，推着零食推车的售货员叫卖着路过车厢，几个格兰芬多都挤去门口挑挑拣拣，车厢里的气氛终于渐渐松快了起来。

　　出发前黛西便给她的行李箱里塞了不少零食点心，艾丝缇并不觉得饥饿，她皱着眉心看完一篇关于当今魔法界最伟大的白巫师邓布利多情感生活的评论文章，简直狗屁不通——梅林啊，邓布利多都一百多岁了，这些记者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和羞耻心？

　　她摇头翻过一页，余光却瞥到韦斯莱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赫敏换了个位置，他坐在她面前，龇牙咧嘴，表情活像是刚生吞了一只蛞蝓。

　　艾丝缇收回目光，沉住气，等待他开口。

　　“那个，罗伊斯，我——”赫敏推了他一把，他接着吞吞吐吐地说，“我为我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

　　“噢，”艾丝缇毫不在意的说：“没关系。”

　　她接着低头去看那本全是哗众取宠的废话的《巫师周刊》，韦斯莱似乎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鼻子挪开了。

　　门口人群渐散，售货员已经离开，隆巴顿心满意足地抱着一盒巧克力坩埚回到他的座位，西莫·斐尼甘和迪安·托马斯也跟进来，他们俩本不在这个车间，一进门便和韦斯莱叽叽喳喳地说起魁地奇。

　　“……媚娃和矮妖到后来还打了起来……对了，我们在上面看见了威克多尔·克鲁姆，看得很清楚——”

　　隆巴顿从巧克力坩埚上掰下一片塞进嘴里，咬得嘎吱作响，他羡慕的望着韦斯莱，奶奶不允许他去现场观赏这种刺激的运动，韦斯莱胸口轻飘飘的，他大声的说：“当时我们就坐在顶层包厢——”

　　“你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韦斯莱。”

　　这回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瘦削的少年，他穿着做工考究的黑色长袍，胸口佩戴着斯莱特林的银绿色院徽，一头淡金色的短发柔顺的垂下，德拉科脸上的神色却没有这么柔和，精致苍白的脸上隐隐蕴着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