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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疑心 ...

  •   江离回到江府时早已错过了午饭的时间,腹内又是饥肠辘辘。
      院内的丫鬟告诉他江景濯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醒过来后就跑到自己院里寻他。
      见院里没有人问了江离的去处,丫鬟也不知道,于是江景濯便失望地离开了,走之前还留了一盒糕点。
      江离看桌上的糕点,应该是江夫人特意给他做的,感叹了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他狼吞虎咽的把糕点吃的一干二净,翻开账本细细地看了起来。
      东兴楼的收益一如既往的好,尤其到了年初更是兴盛,他现在已经在京城附近的地州开了分号,若是没有意外明年又可以多开几家分号,也便于他收集天南地北的情报。
      江老板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儿,在账簿上几个疏忽的地方做了批注便合上了。
      揉了揉眼框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无端想起来昨日突然闯进来的玄璟,他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江家的围墙,因为是将军的府邸,围墙总是竖的比寻常府邸更高些,且府内家将也不是平庸之才,玄璟能越过重重防护,悄无声息的潜入他的院子实乃武林高手。
      他试着抓住树枝笨拙地往上攀爬,只爬到围墙不到一半的位置,手臂便酸软了,连带着腰腹也吃不上劲,脚下一滑就跌坐到了地上,江离哎呦了一声,臀部被摔得不轻,身上的肌肉也阵阵酸痛。
      幸好江离的院子偏远,且江离不喜他人伺候,丫鬟也不爱来这冷清的地方,于是也没人见到他窘迫的样子。
      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江离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去吃饭了。
      等到了大厅,发现饭菜已经摆好,江景濯和江夫人也坐在了饭桌旁,只有江老将军和江景源没来。
      江离向他们二人问了好,便也端端正正地坐着等了起来。江景濯自江离进门起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直到江离坐下来目光都不离开片刻,江离被盯的烦了便斜睨了他一眼。
      江景濯见江离不耐烦的看着自己,喉咙动了动,忍不住问:“小离,你今天去哪里了?我今天去你院子里见你出了门,府内的丫鬟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江夫人见自己的二儿子又开始犯病,蹙紧了眉头。
      “只是呆的闷了,去外面转转。”
      “转转?”江景濯声音有点紧:“去哪里转转?”
      江离最腻烦江景濯对他紧追不舍的态度,他本就厌恶他人时刻监控自己的感觉,以前只有江夫人,现在又多了个江景濯:“街上,湖边,在周边转了转。你今日起的晚,我不便打扰你,便没有告诉你。”
      江景濯闻言面色稍霁,看了看江离,目光定在了袖子的位置,声音突然紧张了起来:“小离,你的袖子上怎么有血?!”
      江夫人受不了江景濯疯癫的模样,怒声呵斥:“江景濯!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江景濯却像全然不知江夫人的呵斥,眼眸里的异色愈加明显,站起来便抓住了江离的袖子,拿起来给江离看:“这里怎么会有血?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骗我!”
      江离被江景濯的样子搞糊涂了,以前只觉得江景濯有些缠自己,却未曾想到江景濯在边境待了一年,仿佛得了疯病一般,时常作出异于常人的举动。
      他低头看了看袖子上的点点血迹,血迹未干好像是刚才蹭上的,他撸起袖子看到胳膊被刮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乍眼一看有些骇人,不过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痛楚,肯定只是皮外伤,这个伤口应该是自己刚才从树上跌下来时被树枝刮到的。
      “嗯…我刚才来的时候被树枝刮了下,不碍事。”
      江离刚放下袖子就又被江景濯掀了起来:“是谁干的?是不是昨天那个蒋家的崽子!我昨天就应该一剑斩了他!”
      江离折服于江景濯无理取闹的样子,无可奈何的看着他:“我今天都没见到他,这真是我刚才被树枝刮到的,你仔细看这伤口,若是他刺伤的,怎么会这么浅?”
      江景濯仿佛没有听见江离的话,只是握紧了江离的胳膊,力道逐渐加重,眼眸里的癫狂之色也浓了些。
      江离又被江景濯抓住了昨日伤他的那个手腕,感觉自己的骨头好像都在吱吱作响,痛的嘶了一声,江景濯听见江离的声音,匆忙放开他的胳膊,看见白皙的手腕上一片青紫,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对…对不起。我脑子有点懵,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担心你,担心你有事会瞒着我。”
      江离见江景濯手足无措的模样,脑子也变的有些混沌,怀疑江景濯是不是在边疆的一年里被人误伤了脑袋。
      江夫人在一边被气的不轻,正要发作,江老将军和江景源便进来了。
      他们二人丝毫没有察觉到饭桌上的不和谐,只是忧心忡忡的坐了下来。
      江离立马打起了精神,这么看来应该是江景源把朝觐述职的结果告诉了江老将军。
      他想要试探一下二人的看法,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大哥今日述职辛苦了,皇上可还满意?”
      江景源愁眉不展地应付道:“满意…只是皇上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边疆的危机。”
      江老将军也叹了口气:“景源,是不是你的奏折写的有些避重就轻?没有注意措辞,所以让皇上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紧急性。”
      江景源摇了摇头:“我见皇上在朝上不提这事,便又提了一回,皇上只说了句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便没再多提。我以为皇上等下朝后会多问几句,但是却不见回应。”
      江离问:“是什么事情?”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近年来蛮夷频频入侵,边境民不聊生,我请求皇帝增加兵马以保边境平安,但是却没有得到批准。”
      “增加兵马确实不是小事,或许还要些时日皇帝才会批准。”
      江老将军放下筷子,心里忐忑不安。
      “但是这事已经等不得了!边境兵马本就已经极其短缺,近期几次与蛮夷交战已是险胜,且军中见迟迟没有增援,早就士气下降,我担心若是蛮夷再次入侵,即使全城阻截也于事无补!”
      饭桌上一时愁云惨雾,江离见江老将军依然对皇帝忠心耿耿,心急如焚,低声暗中提醒:“再过几日便是春节,过了春节,大哥便要回边疆了,如果皇上这几天不批准的话,此事怕是不会有音信了。”
      “明日我便与史溱、方瑜二人向皇上进谏…”
      江老将军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江离也垂下了眼眸,神色有些黯淡:“父亲,他们二人,已经辞官了。”
      江老将军没了声响,他仿佛苍老了许多,怅然若失的看着前方。
      江景源诧异不已,愣愣的看着江离:“什么?史溱和方瑜贵为右相和门下侍郎,怎么会轻易辞官?他们二人是先皇在世时亲手提拔的官员,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离看向江老将军,江老将军压着心中的疑虑,轻描淡写道:“年纪大了,只想享齐人之福,不愿插手朝中事了。可以理解。”
      没救了,愚忠。
      江离不忍直视江老将军自欺欺人的样子,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江景源拧紧了眉头:“不可能!他们是尽忠报国,心挂黎民的忠臣义士!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弃之离去,这其中定有端倪!”
      “好了住嘴!你什么意思!他们位列高官,无人可以撬动他们的官职,你的意思是当今圣上?!真是大逆不道!”
      江老将军站起身,怒视着江景源:“你要再有此心,别怪我大义灭亲!”说罢便拂袖而去。
      江景源忧愤难当,心中不忿迟迟不平息,见江老将军离去也站了起来要离开,江离连忙跟了上去。
      江景源知道江离跟着自己一路回厢房并没有制止,他并不愚钝,已经看出来刚才的争端全由江离挑起,而且江离也故意激起江老将军提起自己的老友,让他知晓史溱和方瑜辞官的事。
      江离掩了门,小声说道:“大哥,父亲一生尽忠,你不应当他的面冒犯圣上。”
      “我不后悔,只怪此事我发现的太晚。辞官的事也是,江家的处境也是。”
      “你在边境常年待着,自是不会知晓这些。”
      江景源摇摇头自嘲的笑了下:“我保家国平安,如今看竟已是自身难保。和父亲聊起皇上迟迟不批准奏折的事也没有聊出缘由,如今看来是父亲在自欺欺人,他心里明堂的很。”
      未必明堂,他是全身心的糊涂。
      江离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对江景源说道:“对于这件事,我一直奇怪。江家虽立下过大功,但早已不问政事,与江家交往密切的官员近几年已消失殆尽,你和二哥也戍守边疆,江家不可能再掀起波澜,为何皇帝还如此忌惮,对江家频频设限?”
      江景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虽不是家母所出,但却一直恭敬孝顺,对江家从未有异心。江离,对于此事,我知道缘由。我信任你,所以我告诉你。”
      江离直觉到自己要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全神贯注地盯着江景源。
      “先皇年轻时是地方郡守,因当朝皇帝昏庸无能、荒淫无道,邻国便伺机起兵征战。当时各地官员贪污腐败、城中早已空虚,于是城池尽毁,被敌国一路征战到先皇所任职的地方—岐州。
      岐州地处险要,易守难攻,先皇有抵抗的决意,父亲当时正是岐州的提辖,强将手下无弱兵,父亲正好训练了一群精锐军队,二人利用岐州的地形,击退了敌国的入侵。”
      江离有些奇怪:“这我知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江景源看了他一眼:“当时那个精锐军队只有五百人,敌国却有上千人,这就是父亲训练的士兵,能以一当百。最终也是在父亲的帮助下,先皇推翻了当时的王朝,而他们的法宝就是父亲手下的一支军队,先皇登基以后,父亲为表忠心,便遣散了那支军队,而先皇也回以免死金牌保江家平安。”
      江离目瞪口呆:“你说的那支军队是不是叫,黑铁军。我以为那只是江湖传言,竟然是真的!”
      江景源意义不明的撇了自己的傻弟弟一眼:“没有空穴来风的事,只不过是百姓夸大了这支军队而已。他们只是训练精良,并没有战无不胜,不过确实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士兵,相比京城这些士兵,以一当十也不夸张。”
      “那这支军队不是已经被遣散了吗?难道皇上在忧虑这个?”
      “黑铁军不是一般的军队,他们有自己的意愿。父亲遣散时,黑铁军不愿离去,给了父亲一块玉,那块玉认了江家的主,只要是江家子女将血滴在玉上,玉就会变成黑色,这块玉便有了调遣黑铁军的作用。黑铁军此后自发扩大,如今的规模怕是不能小觑。”
      江离听了江景源的话,心里揣揣不安:“这块玉在你这里吗?”
      江景源摇摇头:“我也不知父亲把墨玉放在了何处,不过现在看来,若是皇帝继续怀疑,父亲把玉毁了也是极有可能。”
      “大哥。”江离牵强的笑了下:“你有没有想过,墨玉不但给江家引来了如今的祸端,而且还是江家的一块保命符。江家之所以还保有现在的地位,会不会就是因为皇帝担心父亲会带领黑铁军夺了他的皇位?”
      江景源闻言,面色更加凝重:“你说的这个,我确实没有考虑到。如今看来江家怕已是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江离不再讲话,窗外已是日落西山,余晖将烟云翻卷,天边一片猩红的颜色。
      江景源坐在窗边,思索片刻决定将此事告知江离:“下朝以后,太后召见了我。”
      江离一直在等江景源提起此事,闻言追问道:“是什么事?”
      “皇上与太后有意将宁安公主赐婚于我。”
      江离释然:“这是好事,用联姻的方式牵制住江家,既可打消皇上的疑心,又可保江家平安。宁安公主虽性格有些娇蛮,但有宫里的嬷嬷教养,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景源却面露难色,踟蹰了一会儿说道:“但是我,拒绝了。此事我没有告知父亲。”
      江离急了:“为何?”
      “我心中已经有人了…在回京前写的家书中有提起过,父亲和母亲也十分满意,昨日母亲便寻了媒人提了亲。我与她合了八字卜过吉兆,再过几日便可请媒人小定了。”
      “是谁家的姑娘?”
      江景源也自知此事的严重性,难得犹豫了起来,半晌才回道:“兵部尚书的女儿,林霁君。”
      江离惊悸,站了起来:“兵部尚书!”
      “江离。“江景源惨然的看着他:“我当时未曾想到这些,如果现在退婚…”
      “来不及了。”江离已在心中盘算起最坏的打算:“你觉得皇上指婚前全然不知你提亲的事情吗?他是在给江家一个机会。木已成舟,你拒绝了皇帝的指婚,执意迎娶兵部尚书的女儿,皇上本就敏感多疑,此事怕是已经覆水难收了。”
      江景源心乱如麻,只得在一旁长吁短叹。
      “大哥,你要与林霁君订婚的事情,二哥也知道吗?”
      江景源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问题,还未回神,只是抬头呆愣地看着江离点点头,见江离面上浮起悲哀的神色才陡然反应过来:“江离!此事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没有寻到时机告诉你,昨日你也不在府上。”
      江离已听不进去江景源的解释,心凉了半截,原是自己满腔热血终究没有被接纳,在江府十年余载依旧被当作外人防着,他向门外走去,压住内心的苍凉,强打起精神:“没事,这不重要。我先回院里了。你与林霁君的事情,既然已经提过亲,那就不要反悔了,免得引起他人非议。”
      江景源站起身还欲再留,但见江离去意已决,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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