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地道 ...
-
甘棠把江离的衣服叠好后放到衣柜里,起身说:“我让厨子给你做点饭去,你从江府过来定是没吃饭。”
不提醒还好,甘棠刚一说完,江离就觉得腹内空空,饥肠辘辘,他咽了咽口水,渴望地看向甘棠:“东坡肘子,小的谢谢甘姐姐。”
甘棠见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疼的捏了捏他的脸:“你啊,好歹是将军府的少爷,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个东坡肘子就馋的不行。”
江离两手握住甘棠的手:“将军府哪有东兴楼千分之一好,要是能一直留在东兴楼,小的千金不换。”
“就你嘴甜。”甘棠摸了摸江离的脑袋便连忙出门给他准备饭食去了。
江离等甘棠走后,收去面上笑容,站起身走到书柜侧面,蹲下来把半边身子探进书柜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处,伸手在里面仔细摸索了一番,良久,书柜后面传出铁锈摩擦的声音。
他眼睛亮了亮,收回右手,弯腰双手用力向前推着书柜,那沉重的檀木书柜晃了晃,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
玄璟见此,眸色一暗,走到他身边说:“我来。”言罢,提了一口气,单臂抬起用力向前推去,那重如千斤的书柜立时就被推了出去。
灰尘纷纷洒落,江离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等尘埃落尽,他看着墙壁上的地道入口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那洞口只有半人高,里面漆黑一片,隐隐有凉气扑过来。
江离掏出一个火折子,弯腰就要进去。玄璟拉了他一把,接过他手里的火折子:“我先进去。”
江离一愣,反应过来后点点头:“也好。”这地道他已长久没有进去过,虽会隔段时间让人修葺整理,但距离上次修缮已是一年前,万一墙壁崩塌严重,以他的身法定是躲闪不及,让玄璟走在他前面也利于及时发现危险。
衬着微弱的火光,玄璟发现这地道并不如他之前想的那样窄小,反而宽敞且通风,足够容纳三个人并排行走。
两人沿着地道向前走着,这地道虽宽,但高度仅有半人高,两人身形修长,几乎是半蹲着往前走,有时尘土沙砾落来,便如雪上加霜,走得极为艰难。
玄璟走着走着心里就已明了,按这个方向,地道的尽头应是江府,原来是江离修的连通江府和东兴楼之间的通道。
走到将近一半的路程,江离停下来,抬手用袖子蹭掉脸上的灰尘:“先走到这里,我们原路回去。”
“好。”
于是两人转身往回走,因为是原路返回,之前的路都已走过,所以便不再一前一后的走,两人并排了往前走。
火折子的光不再如刚才那般明亮,有时风穿堂而过,火光就微弱到接近熄灭,眼前的路变得一明一暗。
“惨了,得快些往回走。”江离察觉到火折子已挺不住了:“我只带了一个火折子。”因是临时起意,所以身上便没有来得及多备几个。
说着他就加快了步伐,走着走着,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声,玄璟面色一凛,江离还未反应过来,便突然被身后的人拦住了腰身,陷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
玄璟抱着怀里人就地一滚,刚一站定,背后的一块巨石便砸了下来,砸下的位置正好是江离刚才经过的地方。
江离被玄璟抱在怀里,盯着眼前的巨石,想着刚才可能发生的场景,惊魂未定的大喘了几口气。
玄璟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剧烈的呼吸着,搭在他手腕上的手冰凉刺骨,低声安慰道:“没事了。”
江离的耳畔传来炙热的呼吸,如此之近,滚烫磨人的气息都充斥着他的耳廓。背后那人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敲击着他薄薄的脊梁,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体如此单薄,明明那人是在背后,他的心跳却牵引着他的心也微微震动,如疾行的马车陡然撞入胸口,江离感觉自己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他整个人都烧的通红,幸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中,不然旁人定能发现他的异样。
玄璟感觉怀里人的温度迅速上升,心里一悸,连忙沉声问:“受伤了吗?”
因着刚才那一危急之事,手里的火折子也早已没了踪影,看不清江离的状态让他无比担忧。
没曾想江离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声不响的走到他前面,声音如在瓮中般模糊不清:“上去。”
玄璟的手往江离的方向伸了伸,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两人上去后都是蓬头垢面的,玄璟仔细地上下看了看江离,未发现有受伤之处,便放心下来。
江离稳了稳心神,和玄璟把书柜推回原处,又在书柜背后摸索了一会儿才站起身。
他拍去身上的灰尘,坐在凳子上,抿了一口茶企图忘掉在地道里发生的事,尽量平静地说:“这个地道原是这间房子的富商所建,只是起初没有这么长,仅能容纳他所藏匿的一些金银珠宝。”
“这个地道是通向江府的。”
“对,这是我的下下策。如果皇上决意置江家于死地,我便从这个地道带江家人到东兴楼来,之后在谎编个身份,让他们远离京城。”
玄璟不说话,眼里的神色暗了暗。
“你觉得不可行?”江离叹了口气:“确实很难实施,不说编造身份和出京城的难处,单是江老将军的忠心就不允许他欺瞒圣上。”
“而且江家已对皇上退这么多步,皇上应不至于再赶尽杀绝。我是万万不想用这下下策的。”
“防患于未然,你的准备不是多余的。”玄璟突然开口说道。
“但愿吧。”江离笑了笑:“但愿山穷水尽时,这最后一招能为江家换回一线生机。”
玄璟见江离笑的单纯直率,唇角却仔细的藏起一丝苦楚。他有些心疼,眸色一闪就要开口。
音还未发出,甘棠就端着菜推开了门,玄璟抿了抿唇,又变回云九的木讷表情,沉默地站在江离身边。
甘棠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生气的把饭菜放在桌上,怒道:“你知道外面现在都在说什么吗?”
江离眉头一跳,不动声色的夹了块肘子放在嘴里:“说什么?”
“说你勾引江景濯!让他为了你差点杀了玲珑阁的歌伶!”
“嗯。”江离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江夫人为了给江景濯挽回名声,定是要把错误往他身上推,他不在意地回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还这么镇静!现在传的话简直不堪入耳,把你说成什么的都有!你就任由他们这样污蔑你!”
“无所谓,让他们说。”流言蜚语江离听得多了,作为江家的私生子,他从未离开过流言的漩涡。
甘棠却看不得江离这幅混不在意的模样,着急地凑过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话传出来?江夫人今早找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是她派人传出的这些事情。”
江离唔了一声算作回应。甘棠气急败坏的使劲摇了摇江离的胳膊,直把他晃得头晕眼花,江离连忙挣脱甘棠的手,见甘棠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叹了口气,说了那日在茶楼和月奴发生的事情。
甘棠听江离讲完,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惊惧、愤怒、不敢置信交织在一起,气到直拍桌子,骂道:“江景濯这个忘恩负义的崽子!枉你对他那么好,他竟对你存有如此歹念!他不知道他那不讲道理的娘会对你做什么吗?!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犯了错从来都是你替他担着,你替他挨了多少板子,因为他偷了家里的银子,江夫人罚你去河边洗衣服,那可是腊九寒冬啊!你染上风寒,接连几天高烧不起,要不是那次生病落下病根,你的身体何至于此,每次入了冬就怕冷的要命!”
江离见甘棠怒不可遏的样子连忙打断她:“算了,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甘棠见他摆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如火上浇油一般反问道:“那你两年前替他摔下马也是小时候的事吗?!”
“什么摔下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甘棠没有发觉声音源头的奇怪之处,接下他的问句:“江景濯明明两年前就应该去边疆上任,他偏偏赖着不去,让你给他想法子。你故意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一条腿,让他对皇上说,自己念及胞弟有伤在身,不便去往边境,望皇上给他网开一面。他眼瞅着你从马上摔下来却毫无动静,任由你用这种折损自己的办法帮他。你是怎么对他的,他又是怎么对你的?!”
玄璟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江离被甘棠吵的头疼,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那是我自愿的,再说我没提前给他讲,事发突然,他当时也没反应过来。”
甘棠使劲一拍桌子,怒瞪着江离:“你还给他开脱!”江离身体一震,悄悄向后移了移,双手挡在身前,妥协道:“好好…不说了。不给他开脱了。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你!”甘棠见他哄小孩一样的语气,知道他又没放在心上,长叹了口气:“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江离心里暖流经过,知道甘棠是真的心疼他,歪头凑到甘棠面前,见甘棠低垂着头,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眼圈也微微红着,心里一紧,蹲下来,软软的劝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为我担心了。”
说着,喉头一紧,自母亲过世后,甘棠算是他最亲近的人,总是处处照顾他,但自己也实在不省心,不知道暗里让甘棠担忧了几回。
甘棠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膝头,声音也带着点哭腔:“你怎么会照顾自己,你永远都学不会照顾自己,你永远在退让,让他们欺负你。”
“我这次没让他们欺负,“江离握了握甘棠柔若无骨的手,提了提声音:“我扇了江夫人一巴掌。”
“真的?!”甘棠惊喜的抬头,两只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你真的扇了那婆娘一巴掌!”
江离见她面上尤挂着泪痕,嘴巴却笑的不可抑制,无奈地抬手给她擦了擦,挑起一个温柔的笑应道:“真的,整个人给她掀翻在地上,鼻血都打出来了。”
“太解气了!”甘棠一拍手,高兴的说,转念一想又消沉了几分,低头看着江离蹲在地上的瘦弱身影,轻声道:“你竟会这么生气,她一定是做了很伤你心的事。”
江离垂下了眼睛,纤细的睫毛抖了抖,声音低低的传过来:“无事。”
玄璟的看他蹲在地上的样子,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
甘棠心疼的不行,连忙提高了声音岔开话题:“那你这次来了就多住几天,不要再理那群忘恩负义的坏人了。我让厨子给你做几样好吃的,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江离站起身,面上已丝毫不见刚才的沉郁,明朗地笑道:“行嘞,甘姐姐,就只能多叨扰贵府几日了。”嘴上虽应着,心里却念着靠近江府的那剩余半截地道,他需要尽早回去看一看,地道的路有没有被落石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