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半日醉逍遥》不明所以

3、锦瑟

　　第三锦瑟

　　白天的清洲城和所有湖边的城一样，安宁，祥和。依湖而生的人们靠水谋生，过得忙碌却简单。

　　紧邻湖边的水被排去了，挖藕的精瘦汉子们正埋头劳作，中午吃的便是新下来的九孔莲藕。

　　堤上有个小姑娘在卖茅根藕节水。她约莫八九岁，一身粗麻布裙，头上扎了两个小丸子。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面庞如洗净的白莲藕般粉嫩。

　　柳卿之昨夜未喝酒，今天送饭又没给酒喝，现在正酒瘾上头。壶里的酒早就没了，他俯下身子问:“女娃娃，你这儿可有酒打”

　　“原是有的，方才被那几个田里干活的大叔喝净了。”

　　他心里十分无理的嗔怪道:干活还喝酒，一点也不给我留，就是这么欢迎大侠我的吗。

　　“那……就来碗糖水吧。”

　　小姑娘麻利的取下俩个蒲团铺在地上，有取了黑陶碗盛了糖水。

　　糖水熬成浓重的棕红色，但并不是那
　　种纯纯的甜，只是有些清甜。粗糙难以入口的藕节却凝集了藕的醇香，用来熬汁水再合适不过。湖边茅草根的清甜又
　　给味道平添几分透明。

　　小姑娘毫不遮掩自己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阿卿。淡红的薄唇抿着棕红的糖水，霞光勾出洁白的面庞，任谁都会多看急眼。

　　“怎么没有半分姑娘家的羞啊，盯着我做甚”

　　这个禽兽，小姑娘也调戏。

　　“哥哥你好看啊。”

　　卿大侠瞬间红了脸，小姑娘一脸诚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女娃娃，你叫什么”

　　“落落。你呢”

　　“柳卿之。先给钱，下回找你要酒喝。”他话突然变少了，弹出两枚铜板。

　　落落一合掌，铜板正好被包入她白莲藕般鲜嫩的手中。

　　柳卿之一口饮尽余下的汁水，撑着地起了身，一颠一颠的往进城的路走。

　　走了两步，想起来忘记问落落居所，转过脸去看她。

　　落落讪笑，指了指远处一个临岸的村子，推着车子朝着那儿跑了。

　　柳卿之转会身子，咧嘴笑了起来，步子比刚刚更颠了。

　　自从与“将军甲”交手之后，他便一直心绪不宁，不是害怕，只是由于某种缘故不愿再独自待在那里。

　　从艳阳当空到日暮，他再次回了城，许下的承诺，不管多困难，也不能逃。

　　虽然秋萍至今未明说招他来的目的，柳卿之还是打算去莲花帮的弟兄那儿问一下。

　　到收工的点儿了，找人肯定得去小巷子了。

　　卿大侠运气还算不错，转了三四条街就把人找到了。

　　“大侠，早听见你找我了，等你快要等得不耐烦了。”说话人名叫丁寅，江湖一带颇为有名的乞丐头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应我，拿我当猴耍啊。”嘴上那么说，柳卿之还是送上了刚打得酒。

　　他和这个叫花子头头是过命的交情，莲花帮千万弟兄随意差遣，但是柳卿之本人总是不肯免去这些客套。

　　“那天晚上听说清洲新来个爱上房梁的乞子就知道是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丁寅扬起胡子拉碴的下巴，笑得非常认真。“白吃我们莲花帮那么久，竟然跟我们融为一体了。哈哈哈哈”

　　“别闹，说正事儿。这个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莲花帮办事还能错了不成”柳卿之此时已蹲在丁兄面前了。

　　“错是断断不会的，只是这符不一般，当初是帮主亲自送的，最晚的一批。符主自然不是秋萍，是红袖坊老一辈的歌女，你大约认识，名叫范瑶。”

　　“此人现身在何处”符纸尚在，说明人且在人世。

　　“她逢望便会出来鼓瑟，那时各坊间的人都会去。至于平时在何处……咱这些弟兄哪个有钱进红袖坊自然是不知道的。”

　　“每月望……今晚”柳卿之缓缓起身。

　　“正是。”

　　“再会丁兄!”此话毕，巷口已不见柳卿之的影子。

　　遛的真快!

　　闫墨将最后一口茶抿入口中。

　　茶生仍然没有停嘴的意思:“道长啊，您 来的正是时候，今日正巧是圆月，每月只有这一晚上能听到咱清州第一伶人范瑶的瑟。”

　　闫墨昂头面向茶生:“去得人多吗？”

　　“那绝对是万人空巷，不止有各处的客人看，其他坊间的姑娘也都爱看。范瑶的琴技要是学了一分，都够她们红一辈子了。而且，我小时候她就红着，到现在不知道多少年了，还是有些半老徐娘的风韵，真教人奇怪。”

　　茶馆伙计说起话来絮絮叨叨地。

　　“何处”

　　“红袖坊。”

　　闫墨此次外出就是为了寻他的二弟子，清平阁如今掌门的弟弟臧霜。寻人，自然是要在人多的地方。

　　闫墨抹了下杯口抿过的水迹，随即又抹了下下唇线。拿起剑离开了茶馆。

　　“红袖坊”

　　他想起了昨天那人，那人还在那儿吧？那张好看，但绝不能用精致来形容的脸孔在短短几个时辰里给他留下来深刻的印象 。

　　放浪形骸于天地间，行侠仗义，身不染尘。那不正是那个孩子想要成为的人吗？

　　多年前的那个形容消瘦的少年浮现于他眼前。

　　想到那孩子一辈子也没能过上想过的日子，闫墨又不禁有些自责。

　　他掸了掸衣襟，不再想了。毕竟无论当时结果如何，也已是过眼烟云了。

　　天色暗了，闫墨加紧了步子。

　　虽然离演出开始还远着，到了坊间时人已经不少了。闫墨并不打算定心看，“弹的再好也定没我好”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莫名其j妙的就这么认为了。

　　在人群中左右挤了几圈，也没见臧霜。不过臧霜这后生还是有些头脑的，既然处心积虑的藏，谅也是没那么容易寻得。

　　准备走时，闫墨却再一次被红袖坊的姑娘叫住了。

　　“道长，给您留了堂上的位儿。”

　　闫墨起先还有些纳闷，随歌女进了前堂，就看见个人在最后排，半条腿压在椅子上，跟个大爷似的坐着。

　　柳卿之换了身松石绿的麻衣，照旧坦胸，又披着头发，整个人西里斜歪的。

　　闫墨不想也晓得是怎么回事了，这位爷故意引他来的呗。大爷看着他，笑得颇有些放肆，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兴许是什么麻烦事，以他一人之力，解决起来有些麻烦。除此之外，闫墨便找不到柳卿之所为的缘由了。

　　闫墨跟柳卿之隔了张茶几，后排还有个人人，个子矮小，坐得笔挺，几乎是不动的。而他于卿三两句地聊着，多半是柳卿之在说，闫墨只时不时“嗯”一声。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气氛不比昨日初次相逢的火热，说是尴尬又透着股微妙劲儿。

　　“你知道瑟多少弦吗？”
　　“。。。。。。”
　　“没事儿，我知道，他家的茶好喝诶。”
　　“听说你不怎么下山，突然下山干啥？是不是丢东西了？还是找人？我闲的没事儿干我给你说。”
　　“治安太好，我们干大侠的也要失业的。”
　　“我给你说，我还是挺讲究的一个人，不是总穿馊的。但是最近业绩少，有活干人家不给我钱也不好直接要。
　　你说说，要不转行吗，当道士好玩吗？你们清平阁还收徒弟吗？你看我资质如何？”
　　“你还收不收徒弟，我跟你吧!武功我很厉害，不用你教的。”
　　“。。。。。。。”
　　“怎么还没到，我的激动半天了。”

　　闫墨藏着心思，找人不成，自然是不想搭理这个狂唠。

　　而这家伙竟然丝毫不识趣。

　　闫墨很想问一句柳卿之到底是受何事纠缠，但是他此刻不说，自然是自己也没明白透。会让这种老江湖慌的，也只有这种一知半解的境地。

　　“道长，天下道长多了，我不能老叫您这个啊，您叫啥啊？”

　　“闫墨。”

　　“昨天那个吗哈哈很好很好。”柳卿之前半句疑问口气极强，没等他回答，便大声

　　笑了起来。

　　闫墨低下头，笑了起来，笑纹自眼角荡漾开，他没否认也没有肯定。

　　后来歌舞声，觥筹交错之声渐渐淹没了言语，两人开始渐渐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开始还若有若无的说了几句，后来，只余下的看到妙处的三两次对视。

　　原来这家伙还有安静的时候啊。
　　按茶馆伙计的话，应该是到范瑶演奏的时辰了。走上台的人细瘦纤长，身着青色瓷器文的成衣。面貌哪？几乎称得上是倾城之色了。那人眼波塞秋水，轻挑的眼尾又染着红。

　　然而台下却一片唏嘘，不是范瑶不是。这个人面貌过于年轻，与范瑶该有的年纪大相径庭。

　　台下三三两两的离去，只有些真正懂乐的还留着。

　　闫墨其实听得还算是认真的。鼓瑟人勾托抹挑都用情，尤其是泛音，犹如他庭前的蜻蜓点水。

　　这样好看，技艺又如此超凡的伶人昔日里在宫苑内，纵使在昔日的宫苑内，也是极为罕见的。

　　曲终，是一尾悠然的琶音。

　　后排另一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堂内诈起了熊熊的火，由外圈向中心蔓延。那个人不见了，柳卿之也不知去了何处，堂内的人走光看，琴师不知何时入了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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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真的好爽，睡前必备项目！第一次写多有不足，希望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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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