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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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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将近四千个日夜在白郁的眼中划过,他慢慢长大,拔高了个子,眉眼长开,成了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郎。
洛城茶馆之中,说书人正讲到逍遥谷大弟子白郁的英雄事迹,说到他单枪匹马去了为祸武林的斜云教,救出了被困教中的六十多名少女,生擒斜云教教主,一把火烧了斜云教总坛。
茶馆之中,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嗑着瓜子,吃着花生,听得津津有味。有人听得好,自然有人就是见不得此等英雄事迹。
“那白郁有什么好的,还不是为了那群少女中的一人,我听人说,他到了斜云教的地界就跟一个姑娘好上了,结果那姑娘被斜云教的贼人掳了去。待他救出那群少女之后,那姑娘走到了他跟前,两人一起回来了的。里面还有个顶标致的姑娘说为奴为婢也要跟着白郁,那白郁见色起意就将那姑娘一起也带了回来,你们知道他把那姑娘带去了哪里吗?重楼啊,重楼什么地方,秦楼楚馆的地方,人家好好的姑娘,你不要就不要了,逍遥谷是缺银子吗,竟然卖姑娘。”
又有人附和,“我还听说白郁也是经常出入重楼的贵客,去的时候都是老板娘亲自来接。”
“你们这都是听谁说的,那重楼不是逍遥谷开的吗?”
“瞎说,白谷主那么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开青楼!肯定是因为逍遥谷的名声好,做什么都要扯着逍遥谷的名头,好办事嘛!”
“那白郁也是一表人才,怎生就干出这般禽兽的事来!”
一旁坐着的黑衣男子,嗤笑一声,手上一动,几枚花生米直接就打了过去,正中几人的嘴里,那几个人突然被花生米卡了嗓子,一阵一阵的干咳声。
那黑衣人走到那几人桌前,笑眯眯的说道说道“几位还是留些口德,不然下次就不一定是被卡了嗓子,有可能是被割了嗓子。”
黑衣人出了茶馆,左右看了看,皱皱眉头,嘟囔一声,“怎么还不回来?”,然后似是有些着急,脚下一拐径直就去了城西。
重楼,整座楼用红木建造,最美的是夜间每个屋中都会泛着红光,所以又叫红楼。重楼是洛城里面最大的青楼,开楼的人姓重,没人见过这位重老板的真面目,楼里面也只有一个老鸨,唤作重娘。
重楼白日里门前没什么人,几个小乞丐正在门前分着一碟糕点,见到黑衣人走了过来,个个喜笑颜开,“少谷主来了!”
黑衣人,也就是逍遥谷的少谷主,白磨。看了看他们,嫌弃的说:“离我远点儿,我这是今天刚换的衣服。”
“嘿嘿嘿,少谷主怎地白日里就来了重楼?”
“怎么着,我还非得晚上才能进门吗?”
“不是不是,这不是因为头一次在白日里见到少谷主,多嘴问一句。”
重楼大门打开,重娘从里面走了出来。重娘不过二八年华,正是姑娘美貌无双的时候,重娘面若桃李,眉似柳叶,唇如朱砂,纤腰盈盈一握,手里的团扇慢慢摇着,露出的一截皓腕上系着一条红色的姻缘线。
没人知道怎生一个美人偏偏入了这下九流的行当,还做的风生水起,甘心情愿。有人猜测重娘就是重楼的老板,可是每逢十五重老板又会来楼里查账,重娘随侍左右;又有人猜测,重娘其实是重老板的妹妹,替哥哥看顾生意;猜测最多的一种也是洛城中都认可的一种是,重娘是重老板的小妾,重老板家中有悍妻不能将重娘接回去,只得在外面养着。总之,洛城里的没人见过重老板的真面目,亦不知是男是女,重娘的身份也就成了迷。
重娘摇着扇子,问:“青天白日的,我们可不做生意。”
白磨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找你做生意的!”
“哦?那不知前些日子少谷主跑到我们这儿来,明里暗里的威胁我们把壳儿交出来是怎么回事?”
白磨啧了一声,“那就是个误会,后来不是解释清楚了?”
重娘笑了笑,“那少谷主此来做甚?”
白磨直接进了门,门外的小乞丐还没走到门边就被重娘关在了外面。
白磨坐在中间的楼梯上,“我师兄有没有给你来信?”
重娘给他倒了杯茶,“哪个师兄?”
“我就一个师兄!”
重娘用扇子遮住翘起的嘴角,“白公子并未来信。”
白磨心头一阵烦躁,“那你哥呢!”
重娘拿着扇子点了点他,“诶~话说清楚了,他可不是我哥。”
“行行,白重呢?来过信吗?”
“唔……好像去附近的楼里收账去了。”
“又收账,他是掉钱眼里了吗?”
“少谷主,你搞清楚了,谷里的开销可一直都是重大哥负责的,没他我看你不过几日就得成门外的小乞丐。”
“我又志不在此。”
“那就对财神爷好点儿,当心财神爷发怒,断了你的零花。”
白磨站了起来,“白重不在,我就先走了,他回来以后给我送个信儿。”
“少谷主不再坐坐?我差人把壳儿叫来了,让她给您弹个曲听听。”
“留着你自己听吧!”,白磨走到门边,回了个身,看着站在厅中的重娘,说道:“白重救你一命,你以他名为姓,守着这个红楼,到底是为什么?”
重娘手里的扇子摇的更慢了一些,“为了报他救命之恩啊。”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是更快?”
“恩人看不上我这蒲柳之姿呢。”
白磨在外面晃晃悠悠等到了日暮,还是没有等到自己等的人,满怀愤恨的回了逍遥谷。
夏日里总是容易出汗,今天刚换的新衣,为了不压出褶子来,白磨坐都不敢久坐,他又是少年的年岁,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一点儿都不舒爽,拿了换洗的衣物就出门沐浴去了。
夏日谷里的弟子们都愿意去蝴蝶泉附近冲一冲,不过今日白磨实在是走路走的太多了,还是去温泉泡一下好了,也能解解乏。温泉里面云雾缭绕,自然是没有人的,白磨慢慢滑了进去,长舒一口气。听得附近有水声,难道还有人跟他一样来温泉解乏的?
白磨慢慢走了过去,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站在岸上,那人宽肩窄腰,身上的皮肤很白。似乎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那人披上外袍看着周围,“谁在那里?”,人一转身,就露出了白磨等了一天人的脸。
白磨从水里一跃而出,像阵风一样卷到那人身边,双手一伸,将那人抱在怀里,“师兄,你回来了!”
白郁被他抱了个满怀,拍了拍他,“先把衣服穿好。”
白磨一看,自己还光着身子,长腿一伸勾起了白郁的一件衣服,往身上一裹,笑容灿烂的叫:“师兄!”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师兄,你越来越像我爹了。”
“师父也是为你好,怎么大家都稳重多了,偏偏你还是老样子。”
“嘿嘿,这样有何不好的,你负责成熟稳重,我来负责幼稚浪荡。”
白郁失笑,“今日怎么来温泉了,往日不都是去蝴蝶泉的吗?”
白磨忽然想起来白日在洛城里走了一天的路,有些不高兴,裹着白郁的袍子直接坐了下去,“师兄,你这次为什么回来的又有些晚了?”
“路上遇到点儿事,耽搁了。”
白磨酸溜溜的说:“哦,又去英雄救美了。”
白郁见他一脸不高兴,与他坐成一排,“怎么?上次那事儿过不去了?”
上次斜云教的事,是白郁跟谷里的一位女弟子一起去的,救人以后的确有个女子执意要跟着白郁回逍遥谷。白郁问了几句才知道,那女子的父母已经死了,本就去投奔亲戚而来,经此一事,亲戚怕也不会让她进门,走投无路只能求助白郁。白郁看她可怜,又想到重楼就将她带了回来,不过上次事情棘手,本可以在白磨生日的那天赶回来,可是带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耽误了行程。
白磨知道他因为个女子误了自己的生辰,当即火冒三丈,直接冲到了重楼里找人。最后在白重的房间里找到了人,当时正好看到那姑娘小鸟依人样的躲在白郁身后,白磨凶神恶煞的一把拉过白郁,“哪儿来的狐狸精勾引我师兄!”
那姑娘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重娘只好将那姑娘拉到身后,“少谷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可是白公子带回来给我们重楼的姑娘,并未长成狐狸精呢。”
那姑娘说,“我,我就是无家可归了,求了白少侠帮忙,并非……”
白郁一挥手,“不必跟他解释,做事之前不问青红皂白就乱下定论,也不是一两次了。重娘,这位姑娘就劳你照顾了,我先走了。”
白磨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片刻停留都没有,急忙追出去,可是哪里还有白郁的影子。他又急忙回了逍遥谷,得知师兄又出门了,去的还是云国的最北边,他想骑马去追,可是想到刚才白郁的神色就有些惴惴不安,白磨知道自己又莽撞了,可他就是不愿意见到师兄身旁还有别的人,男人不行,女人更不行!
白郁每次出门隔三五日都会往谷里面寄一封信,白磨在谷里等着白郁的书信,可是白郁偏不给他写信,最后白磨急了,自己写了封认错的信夹在他爹的回信里,白郁再写信才有了给他的信。最后一封信上说,今日就会回来的,白磨早上就找了套新衣穿上,在城里的茶馆等着师兄骑马经过,可是一直到日暮降临都没瞧见人。原来他又有事耽搁了!
白郁看他一声不吭的就那么坐着,呆呆地看着水面,推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白磨不开心的说:“想你这次又带回来个什么人。”
白郁笑了起来,“哪儿有人出一次门就往家里带一回人的?这回是给你带东西回来了。”
白磨马上扭过去看着他,“给我带东西?”
白郁两手向后撑着,看着天空,“是啊,给你。路上经过潭州,去名剑山庄给你求了一把剑回来,就在我房里,一会儿跟我回去取了。”
白磨一下扑倒了白郁,白郁被他一压躺了下去,白磨撑着身体,看着白郁,“真的?!”
白郁笑了笑,“真的。”
“师兄你真好。”
两个人从温泉出来,直接去了白郁的院子。几个嫡传弟子都有自己的院子,白磨本想跟白郁住在一起的,可是他爹嫌他太闹,怕扰了白郁的清静,就让他还跟着自己住,不过偶尔白磨还是会跑过来,所以,白郁的院子里有间屋子一直给白磨留着。
白郁拿过装剑的剑匣,白磨打开一看,剑鞘纯黑镂空,中间镂空的地方在月光下闪着寒气,白磨拿了起来,入手冰凉。白郁说:“你性子急,我特地请制剑的师父做了这把剑,压一压你的性子,望你以后行事三思而行。”
白磨把剑抱在怀里,“我有三思而行,不过有时候会冲动一些,少年人嘛,师兄,不要总是老气横秋的样子。”
“我再不沉稳一些,师父就要被气死了。好了,现在也晚了,回你屋里休息去吧。”
白磨一笑,“师兄,我跟你睡。”
白郁一摆手,“不可,我今天才回来,你在这里又要闹腾,我都睡不好。”,说完打着哈欠就向床铺走了过去。
白磨跟在他后面,“我保证安安静静的,就让我在这里睡吧,我都好久没见你了。师兄,求求你了。”
白郁坐在床上看着他,“不好,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离不开人。”
白磨站在他面前,抱着剑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可自从上次你走了以后,我们就没有好好说过话,你一回来也不先来看我,现在就用一把剑把我打发了,我不服气。你不让我上床,我就坐在脚踏这里,给你守夜。”
白郁哑然失笑,“你到底是跟谁学的这般无赖了?我听阿重说你去过几次重楼,莫非跟着里面的人学坏了?”
“我哪有!我,我去重楼是为了找姑娘!”
白郁了然一笑,“哦~看上哪个姑娘了?想想你也快到了可以找媳妇儿的年纪了。”
白磨细想了想,发觉自己的话有点儿不太对,着急道:“我,我不是那个找姑娘!我,我是找那个姑娘!”
“还真有看上的姑娘了?”
白磨急得一头汗,“不是,是那个姑娘,就是你上回救回来的那个姑娘。”
“你看上的是陈姑娘?”
“哎呀,不是,我,我去找她是向她要道歉的凭证的,不然,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真的知错了,给你的信里不还夹着一封她写的信嘛。”
“那怎么总是晚上去?晚上重楼也是最热闹的。”
“我白日去过一次,楼里一个人都没有,只能晚上去了,晚上都找不到人,找了好几晚才找到人的。”
白郁忽然想逗逗他,“那没找到人的那几晚瞧见什么了?”
白磨脸上一红,“什么都没瞧见!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在这儿睡!”,说完直接上了床,翻到白郁的里面,抱着剑背对着他,不吭声了。
白郁轻轻笑了一声,挥手熄了屋里的烛火,拍了拍他,“把剑给我,搂着也不嫌凉?”
白磨把剑递给了他,还是背对着他不吭气。白郁把剑放好,扯过薄被给他盖上,“晚上不许闹,我今日实在有些累,没有精力陪你闹。”,说完就躺下了。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白磨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的白郁,面容白皙,师兄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怎么晒都晒不黑,又出身皇室贵气天成,如圭如璧。
他去重楼的那几日都是重娘陪着,不过有一日,白磨在一间屋里等重娘的时候听见了声响。他在的地方是重楼的后院,绝不会有客人进来,他疑心进了贼人就独自去查看,等他找到人,恰好看见两个人影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样子,白磨立马停下准备回屋里去了。那边就传来一身喘息,“三哥”,白磨一听,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又听一人道:“怎么,受不住了?”,也是男子,还是白重手下的人。白磨睁大了眼睛瞧了瞧,然后忙不迭的就跑了。
那天回了逍遥谷,那声“三哥”就像是魔音一样缠了他一夜,第二日就到蝴蝶泉里泡了半日。刚才见到师兄的时候,心里也是突然起了欲念,不过温泉里面云雾缭绕的看不真切罢了。
现在师兄就躺在自己身边,白磨慢慢支起了身子,师兄可能是真的累了,脸上还有一丝疲倦,白磨慢慢凑了过去,呼吸交缠,白磨轻轻亲了白郁脸颊一下,又赶紧缩了回去,床榻嘎吱响了一声,白磨捞起被子一裹,露出两只眼睛看着白郁。
白郁感觉身边的床榻响了一声,迷迷糊糊说了句,“不要闹。”,就重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