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明月楼》人寸三

42、第 42 章

　　夏荇听完萧墨臻跟夜翅见面的事之后，说：“你不能去晏城，这明显就是个陷阱，夜翅跟南宫玉联合，晏城离我云国百里，他们两个就是想让你死在晏城。”
　　“就是陷阱也得去，好不容易有了汐儿的踪迹，她的眼睛还没好，还等着我去救她。阿荇，我得去。”
　　“墨玉，你听我说，这件事儿我们从长计议，汐儿要救，北疆的战事也不能输。你信我，我让紫珏把红绡、蓝羽他们几个都叫到赤羽关来，你要走，带几个人一起去。”
　　萧墨臻“嗯”了一声。
　　月色明晃晃的洒进窗棂里，萧墨臻坐在床头喘着气。他刚才做了个梦，梦里面汐儿和今天见到的那个女人重合了。他今天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那个女人，他全身的血都凉了。他想到当初雾云城薛山的事情后，汐儿一直抗拒人靠近，即使自己说了就在门口看看她，她都不让，关着门，不让任何人接近。今日看见汐儿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他心里真的害怕。好在那个女人不是她，她的回答不像汐儿的话，她身上也没有汐儿身上那种淡淡的药草香。
　　直到看见汐儿写的信，她说在晏城等着自己去接她，她的字好看，就是眼睛看不见的原因一行字总是斜着就写下来了，自己让人给她用竹子做了几个竹简之后，汐儿写的医书或者信笺读起来才顺畅很多。好久都没有见到这种写着写着就斜了的纸了，也许是汐儿担心写多了字迹又被盖住，纸上只有寥寥数语，自己却是真正放了心，汐儿还是好好的。
　　萧墨臻看了看窗外的月光，摸出汐儿的玉笛，吹了那首《蒹葭》的曲子。夏荇说得对，要冷静。晏城一定要去，夜翅跟南宫玉两个人没那么容易让自己把汐儿救出来。还有沈青川，他在这件事里的用途是什么？黑夜里有只黑色的鹰飞到了萧墨臻的面前，萧墨臻用笛子逗了逗它，鹰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指，萧墨臻从它脚上拿下来了一个黑色的锦囊。
　　是黑曜来的信，信上说，沈青川不在西厥，西厥王别院里，有人看见他带着一位姑娘离开了西厥，但去什么地方尚未可知，已经派人前去查探。带走的那位姑娘，脸上没有红羽印记，不过那姑娘的眼睛看不见，黑曜猜测应该就是王妃。黑曜在西厥两日，探查到沈青川只是前些日子才到西厥来的，他之前在良国，是良国太子南宫玉的幕僚。萧墨臻放下信，沈青川是南宫玉的人。南宫玉手下的人，沈青川要是给他出了一命换一命的法子恐怕还得不到他的青眼，沈青川他费尽心力把汐儿从燕孤城里带走，他还想干什么？不一会儿，鹰在廊下叫了一声，展翅飞走了。

　　良国，牧城。
　　沈青川和汐儿夜幕初上的时候到了牧城，他在牧城有座宅子，带着汐儿走了一圈，问她：“路记清了吗？”
　　“嗯，差不多了。二哥，你这个院子很小，很容易记。”
　　“是啊，这个宅子是按照云国我们的家建的，我到良国之后，有次路过牧城，在街上遇见个书生为了救他娘在卖房子，我就把他家买了过来当自己家，就是这儿了。”汐儿摸了摸他胳膊：“二哥，沈大娘的骨灰？”
　　“没了。我遇险的那天，为了逃走，把我娘放在那庙里，之后我回去找的时候，坛子已经被摔碎了，当时天在下大雨，我怎么都没有办法把我娘留下来。”
　　汐儿心里沉甸甸的，“对不起。”
　　沈青川抱住她，下巴抵着汐儿的头，“我没事，我会让萧墨臻付出代价。”怀里的汐儿动了动，“慕慕，我就你一个亲人了，答应我，好好陪着我。”
　　汐儿就住在了这院子里，沈青川说，牧城里面有不少各国暗探，她如果想出门带陆远出去，陆远会保护她的，说完他就走了。汐儿白天的时候在院子和四周走了走，这院子周围人很少，周围只有四五户邻居。陆远在她身边，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脸上的红羽是天生的还是后来自己弄上去的。
　　“陆远，这儿是郊外？离城里远吗？”
　　“不远，走路的话两刻钟就能到，当初先生也是看上这儿清静才买下来的。”
　　“我想要一些药材，能不能帮我买回来？”
　　“夫人开个单子就是了，属下让人去办。”

　　沈青川出来之后就去了牧城的皇家行宫。
　　恢宏的行宫里有一张宽大的软塌，有个人整躺上面，那人看见沈青川进来，说：“都安顿好了？”
　　“回殿下，都安顿好了。不知殿下什么时候要？”
　　南宫玉从榻上起来，“你带回来的静王妃真的是杏林圣手？孤派人查了这静王妃是云国沧澜府知府白屏的女儿，嗯，还是失踪后找回来的女儿。”
　　“慕慕并非白屏的女儿，她是我几年前从洛城附近捡回来的，萧墨臻要娶王妃必然不会娶个百姓，白屏就是个幌子。凉幽是殿下给我的，您也看见了，燕孤城的凉幽的确是慕慕解的。”
　　“可我也听说逍遥谷的大公子也去了燕孤城，而且还治了很多人。”
　　“白聆初的确救了很多人，那是因为他有了解决之法。慕慕那时候被萧墨臻关在将军府里，每日还是有诸多百姓去将军府求解药。殿下若不相信，可以再试一次。”
　　“用什么试？”
　　“牧城靠近岩谷峡，萧墨臻被我们引去晏城，只有苏牧一个人在岩谷峡。殿下可故技重施，若成功便可一举夺下岩谷峡。”
　　“若失败呢？”
　　“有慕慕，不会失败。”
　　南宫玉一边笑一边说：“沈泽，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性格到底是怎么来的？不过没关系，孤也是杀人不眨眼，那就再让那位静王妃试一下，成功之后，孤再见她。此事交给你去办。”
　　“臣遵命。”
　　沈青川在行宫里住了两日才回了汐儿的院子，看见院子里还有一位妇人和孩子，汐儿拿着药箱从屋里出来了。沈青川说：“慕慕。”
　　院子里的人一齐看向他，汐儿说：“二哥，你来了。这两位是城里的张夫人和她儿子小石头，这是我二哥。”
　　张夫人拉着小石头向沈青川问了一声好，沈青川说：“慕慕，这是要干什么？”
　　“小石头有些不舒服，张夫人知道我会点儿医术过来找我看看。”
　　“嗯，那你先看，我等着。”
　　汐儿给小石头诊了脉，“没事儿，就是小孩子贪吃，吃了点儿有毒的东西，毒性不大，我给他扎几针排排毒就好了。”
　　“谢谢墨夫人了。”
　　一边的沈青川看了看她们，把陆远叫了过来。“这两日我不在，慕慕都干什么了？”
　　“夫人也没干什么，就是绕着这附近转了转，熟悉了下环境，白日里托我给卖过几味药材，这是单子，我找人看了，大夫说这是用来疏通经脉的方子，能驱寒。晚上给自己扎几针，然后早早就睡了。好像在给自己治什么病。”
　　“慕慕身上有寒症，晏城天气寒冷，怕是近期寒症要复发，先给她治着，药材之类的多找几个人问问，别又是想做什么药。还有，这院子周围的人，还有没清干净的？这两个人我都没见过。”
　　“啧，这事说来话长，这位夫人本来是晏城城守的夫人，昨日去山里进香，不巧正好看见夫人摔倒了，就命人下去看看。结果看见了夫人能瞬间就消肿，就多问了两句，今日就来了。”
　　“怎么会摔倒？”
　　陆远一脸为难的说：“昨日夫人出门，走到一半的时候说，嗯，内衣带子断了，要我回避一下，结果等我听见呼声的时候夫人已经摔下去了。就是脚扭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沈青川看了看陆远，“看来真的要找个女护卫伺候。昨日她掉到哪儿了？”
　　“就是有条路没走稳滑了一下，滑到下面的路上了，旁边也痕迹，应该不是想逃。”
　　“嗯，最近告诉四周的人看着点儿，萧墨臻被引到晏城，但是还是要当心他派人跟着我到牧城。”沈青川看着张夫人走了，过去拉了汐儿回来。“这两日我没回来，怎么也没差陆远给我带话，在这儿一切都好？”
　　“这儿一切都好，我要什么东西，陆大哥都能给我买来。二哥，你要是有事就可以去忙你的，我这儿不用担心。”
　　“我刚好忙完事情，想陪陪你，我听刚才的夫人叫你墨夫人？”
　　“嗯，我说我夫君叫墨玉，从军未归。”
　　“墨玉？燕孤城的墨玉将军？”
　　汐儿点了点头，沈青川说：“我今日回来是要带你出去玩儿的，这牧城里有条河，八月初十有放河灯的习俗，就是今日，我们一起去看看。”
　　沈青川带着汐儿到了毓秀河，下车之前，沈青川把汐儿的脸蒙了起来，“防止招蜂引蝶”。汐儿听着周围热热闹闹的声音，有人说我要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有人说要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还有要写“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好像都是有情人，要写的都是些情诗。沈青川问：“慕慕想写什么？”
　　汐儿说：“写愿亲人平安喜乐就好。”
　　沈青川点了点她的鼻子，说：“毓秀河每年放灯的都是城里的有情人，要写情诗才应景。”说着就拉她走到一个摊子前，摊主问：“老爷夫人想写什么，要个什么河灯？”汐儿刚要说话，沈青川就把她按在了一边的小凳子上，说：“我们自己写就好。”沈青川抓起汐儿的手拿起旁边的笔，汐儿想抽手，但是沈青川在她耳边说：“慕慕，我给我娘写的，就满足我这个心愿吧。”
　　沈青川握着慕慕的手，一笔一划写着字，汐儿无心写了哪些字。她就是突然想到萧墨臻当初也是这么握着自己的手写字，所让她自己写的话，一张纸恐怕写不了几句话，而且经常写着写着就不知道写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自己的踪迹，会不会知道自己在等着他。雾云城里的命案，还有晏城客栈里的那次刺杀，都还没有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慕慕，慕慕”，汐儿被沈青川的声音拉了回来，“二哥，怎么了？”
　　“我问你，知不知道我写了什么？”
　　汐儿摇了摇头，“猜不到。”
　　“我写了‘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还写了‘凄风冷雨未停歇，使我母子生别离[1]。不若亡时带吾去，胜似今日影孑立。’”
　　汐儿听了手脚顿时冰凉，她当初嫁给萧墨臻的时候，恰好就是沈青川离开京城的时候，以汝夫妇新燕婉，使我母子生别离。“慕慕，怎么手这么凉，牧城天气不好，要小心寒症复发。”说完就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面捂着。

作者有话说

　　[1]使我母子生别离，引自，白居易的《子母别》。原句是，以汝夫妇新燕婉，使我母子生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