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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 1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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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郁有一阵子没见到薛磨了,就见他站在屋檐之上看着自己,眼神冰冷。
白郁开口道:“你引我来,有何事?”
薛磨手中银光闪过,直直朝着白郁而来,白郁迅速后退几步,抵住墙边,手中玉笛一横。
皓月剑的剑身之上映出薛磨的脸。
“你要同我刀剑相向了吗?”
薛磨一击不成,撤回皓月,重新发动攻击。
数招之后,白郁手上的玉笛有了裂纹,握紧手上的笛子,白郁将笛子一横,一首曲子响了起来,对面的薛磨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薛磨行至他面前,一伸手,将白郁手中的笛子打了下来,“不许吹。”
白郁问:“为何?”
“听了头疼。”
“阿磨,跟我回去。”
薛磨皱眉。
白郁将手伸到他面前,说道:“跟我回去,我来保护你。”
薛磨眉间的褶皱渐渐松开,抬眼看他,手中皓月剑一闪,停在了白郁胸前,怎么刺都刺不下去。
白郁说道:“你不会伤我,就算是中了摄魂,你都不会伤我,阿磨,跟我回去。”
夜空之中传来一声哨声,白郁看向天空,薛磨身影一闪追着声音而去,白郁跟在身后一起去追。
追到洛城城外,薛磨突然发难,待白郁挥散面前的烟雾,薛磨已经没了踪影,身后脚步声传来,白郁回身就见白聆初带着几人过来。
“师父。”
“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听见师父的笛音了。”
白郁点点头,“可找到薛空蒙的下落了?”
“还没有,阿月还在找。”
“嗯,先回去吧。”
薛磨回到落脚的地方,一进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掌风打了个正着,薛磨靠在门上看着屋里的人,垂下头,说:“主子。”
薛空蒙问道:“让你去风雷门,你去了哪里?”
“我,路过城南见到个人。”
“白郁?”
“嗯。”
“抬头,看着我。”
薛磨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薛空蒙说道:“然后呢?你杀了他?”
“没有。”
薛空蒙掌风又至,将薛磨打到了一边,吐出两个字,“废物。”
“是我该死。”
薛空蒙抬起他的下巴,“的确该死,但是你死之前还有点儿用。”,她直起身,接着问道:“为何不杀了他?”
薛磨皱起眉,说道:“我刺不下去,心,疼。”
薛空蒙听他说完,从怀中拿出一枚丹药,“吃了。”,她看着薛磨吃了下去,说道:“磨儿,白郁是你的仇敌,下次见了不可留情。”
薛磨看着她的眼睛,神色一痛,薛空蒙蛊惑道:“白郁是你的仇敌,可记住了?”
薛磨回道:“记住了。”
风雷门内无事发生,这日正好是白郁、陈锦添和另一名掌门一起,月上中天,白郁睡不着,独自在院中望月。
明月楼寻到了薛空蒙的落脚之地,只不过白郁赶去之时已经人去楼空,白郁站在屋中,说:“阿月,此事还有谁知晓?”
白聆月回:“只徒儿手下的几个人知晓,师父,他们不会泄密。”
“那便怪了,怎生就这么巧,茶水尚温,人定然没有走多久。”
“徒儿会查清楚此事。”
白郁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若是明月楼中无人泄密,那么武林盟?明月楼的消息白郁都会派人知会陈桦一声,以免日后麻烦,那日武林盟也遣了人一起前去。武林盟中也都并非善类,其中大多数人又对逍遥谷颇多微词,白郁也不知如何是好。
白郁抬头看着圆月,轻声问:“师父,是不是我错了?”
“谷主好兴致。”
白郁看去,原是陈锦添路过院门。
陈锦添走了进来,说道:“这么晚了,谷主怎么还不就寝?”
“陈公子不是也没睡?这么晚了,公子莫不是还有要事?”
陈锦添立于廊下,“没有,不过是有些心神不宁,出来走走。”
自那日听得父亲说要借机除去逍遥谷,陈锦添就有些迷惘,从他见到白郁,一开始的确是觉得这人年少就当上了逍遥谷的谷主,一定是有些手段的,但是之后也并未见到白郁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反而在武林盟有难之时挺身相助。今次,也对斜云教的事情尽心尽力,每日明月楼的弟子都会前来将所获消息传达,而白郁每日里也就是在别院之中与相熟的几位掌门切磋亦或下棋,实在是不像对武林盟有什么企图。
陈锦添觉得父亲多虑,但是陈桦却一意孤行,认定白郁跟斜云教的人有所瓜葛,且一定与薛磨关系匪浅,原来武林盟中曾有人在逍遥谷中求医,在谷中曾听闻薛磨与白郁的一些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就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
那人说逍遥谷主白惟安去世前,薛磨一直随伺左右,而白郁不知何故一直未归,直到白惟安死前,白郁才突然回了逍遥谷,成了谷主。之后,薛磨对他成了谷主也未多言,反而对他亲近有加,日日都要去逍遥居同他同住。及至后来白郴叛逃,二人反目,白郁将薛磨打了个半死,那一夜的动静惊了整个谷里的人,虽有人在外拦着,但是仍有人见到,薛磨当时搂着白郁,脸颊贴着脸颊。
论理,白惟安死后,薛磨应当是谷主,但是谷主偏偏成了白郁,且逍遥谷的几个嫡传弟子都没有异议,明月楼中也有不满,但是白郁一人走了一趟明月楼就平息了一切。论理,诺大的逍遥谷不是件轻易能送人的东西,怎么白郁成了谷主,薛磨还能安心在谷里待着,就不怕双方哪一天要了对方的命?就算是兄弟情深,但是阋墙之祸并不少见。
陈锦添疑惑道:“那后来薛磨不是被逐出逍遥谷去了吗?”
陈桦说:“那是因为斜云教的人明火执仗的闯谷救人,就因为此事,薛磨才暴露与斜云教一起勾结的事情,白郁当时下了谷主追杀令,可是你见那追杀令有何用?薛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陈锦添觉得奇怪,“那也就是薛磨自己的事情,怎么会同白郁有关系。”
陈桦接着说:“你可知斜云教的人去救人之时,白郁说了什么?”
“什么?”
“白郁说,他要将自己的真心交给他。”
陈锦添吓了一跳,“什么!”
陈桦说:“这世上情爱乃是毒药,身家前程一切可抛,到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
“白郁当真跟薛磨有情?那当日徐伯伯的话……”
“徐苍问他,可是白郁说了什么没有?”
陈锦添默了默。
陈桦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依我看,八成是有的,所以关于斜云教的事情少与白郁细说,他也说过不与薛磨交手,为父是怕将来抓到薛磨,白郁反而会求情,到时候只能瞒着他了。”
“可明月楼消息灵通,如何瞒?”
“车到山前必有路。”
“公子,陈公子!”,白郁大声喊道。
陈锦添回过神,看着面前谪仙一样的人,说道:“白谷主有何见教?”
白郁说:“见教不敢,只是天色已晚,公子还不回去休息吗?”
陈锦添头脑一热,“我看谷主也睡不着,不若我们秉烛夜谈?”
白郁微微惊讶,“秉烛夜谈?”
话已出口,陈锦添说道:“也不知今晚斜云教的人会不会来,总是要有人守夜的,陈门主已经休息,为防,为防谷主真的与斜云教人有往来,不如谷主同我一起守夜。”
白郁不禁笑了出来,点头说好。
白郁将陈锦添请入了屋中,沏了茶水,与他坐于桌边。
陈锦添看他一人,问道:“怎么不见谷主的徒儿?”
“他们两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何况今日也就是在这里住一夜,自不必带着他们二人。”
“可你贵为谷主,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白郁将茶放在他面前,说道:“自己有手有脚为何让人伺候?又不是地主老财。”
陈锦添想到家中的仆从,脸上微微一热,看着茶水升腾而起的热气,将茶拿了过来,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茶微微泛着些甜。
“这茶,甜丝丝的。”
白郁说道:“这是我谷里面种的一点儿,大概是研究药理的弟子们浇了什么东西,总是比一般的茶甜一些。”
“谷主喜欢甜茶?”
“这倒不是,只是有人喜欢,我怕是被传染了。”
“那人是谁?”,陈锦添心想,会不会就是薛磨?
白郁就着茶盏饮了一些,说道:“是我谷中的一位师弟。”
陈锦添想着薛磨未叛出正道的时候就是白郁的师弟,又想到父亲说白郁同薛磨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除了白郁外出游历那几年不在逍遥谷,薛磨几乎是跟白郁形影不离的,每日里跟这样一位神仙似的人物在一起,日久生情也是应当的吧。只是不知道白郁是怎么想薛磨的,没听到白郁亲口承认,陈锦添是不愿相信那些流言蜚语的。
带着甜味的茶香驱散了冬季的严寒,白郁看着陈锦添一口一口的喝着茶,说道:“陈公子也喜欢这茶?”
陈锦添看了看杯里的茶水,“还好,没有喝过这种茶,有些新鲜,不知道这茶有没有名字?逍遥谷可有地方贩卖?”
“谷里倒是有人叫它甜叶,至于贩卖倒是没有,谷里只种了几棵,公子若是喜欢,离开之时我送公子一些就是了。”
“那便多谢谷主了。”,陈锦添接着说:“我听说谷主少年便出外游历,不知遇到了那些奇闻异事,能否说给我听听?”
白郁正觉二人无甚可说,幸而陈锦添起了个话头,便说道:“也没什么多大的奇遇,只不过在外每经过一个地方便去当地的名胜古迹游览一番,或许能遇上当地的庆典便留下参与一回。”
“可遇上什么有意思的庆典?我前几天才知晓洛城城南有摘绣球的习俗,只是我去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了,只得上了旁边的高楼远远看了一下。”
“银松绣球也是近几年才有的,若要说绣球的话,北地明城倒是绣球的故乡,城里家家户户都悬挂绣球,求亲也是要男子能找到女子所藏的绣球才会答允,我路过之时恰逢明城的女儿节,街道之上男子女子都手提绣球,只在那一日,可以大胆的跟自己喜欢之人表达情意,被拒绝了也不会难过,因为还会有人将他手中的绣球递给你。”
陈锦添说道:“这当真是有情人遍地。”
白郁笑着点头,“嗯,那一日,我就瞧见街上成了好几对有情人。”
“等将来有机会我也去瞧一瞧,兴许也能遇上我心仪的女子。”
“那就祝公子得尝所愿。”
陈锦添以茶代酒敬了敬白郁,接着说:“不知谷主这些年为何还没有成亲?”
白郁说道:“我,我……”
“可是还没有遇到心爱之人?”
白郁摇头,“遇到了,只是我们之间有些不同。”
陈锦添听得他承认已经遇见了心爱之人,一瞬间想起前言,说道:“有何不同,若是看上谁家女子,以谷主这般相貌品性,难道还有人不愿意?”
白郁看看屋外,说道:“并不是女子。”
“什么?!”
白郁看着陈锦添,说道:“我说我心爱之人并不是女子。”
陈锦添震惊道:“那是,男子?”
白郁一点头,“是。”
这一承认,陈锦添终于将父亲的话信了,白郁真的跟薛磨有情。
白郁见他愣住,便出言,“陈公子若是觉得不适或者其他便回房去吧。”
陈锦添见他起身送客,忙说道:“没有,我没有觉得不适。”,复又觉得自己情绪有些激动,接着说:“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别人怎么看又关自己什么事。”
白郁倒不曾想这少年人的心思如此豁达,听了王落英对此人的评价,本以为这人年轻气盛,听闻此种事后定会不耻,谁曾想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倒是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白郁瞧着他,说道:“陈公子倒是通透。”
陈锦添在一旁也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燥热,眼睛也不敢在看白郁,忙端起桌上的茶来吃,不甚将茶盏碰倒,扣了自己一身茶渍。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浪费了谷主的甜叶。”
白郁见他一身茶水,说道:“茶叶倒是无妨,公子还是先清理一番吧。”,说着递给他一块手帕。
陈锦添结果手帕将身上清理一番,说道:“倒是搅了今夜的气氛。”
白郁说:“日后若是有闲暇,公子也可去别院找我闲聊,公子与我几位师弟年龄相仿,我见了倒是觉得甚好。”
“我听说谷主的几位师弟都不在谷中了。”
“嗯,先师若是知道我将谷里弄成现在这幅样子,八成要从墓里跳起来打我了。”
陈锦添大笑,“我觉得谷主肯定也是愿意白,白老谷主起来打人的。”
“这倒是实话。”
陈锦添不好意思地说:“上次我直呼老谷主性命,是我唐突了,还请谷主不要见怪。”
白郁说道:“公子客气了。”
“不知谷主的几位师弟现在如何了?”
白郁的神色有一瞬黯淡,陈锦添暗自悔恨问了个愚蠢的问题,逍遥谷的事情,白郴叛逃,之后有人在西边的颍州发现了他的尸体,徐家也风风光光办了一场葬礼,因着是白郴叛逃出谷,逍遥谷早已与之断绝,徐家经商世家也没有能力与逍遥谷周旋,最后徐家的大小姐放言,在不与任何一家逍遥谷的产业有所往来,逍遥谷因此失了云国西边好大一片生意。
接着就是薛磨与斜云教勾结,最后斜云教的教主还亲自去了逍遥谷救人,白郁亲手发的追杀令至今还在江湖的追杀榜榜首之上。
曾听闻薛磨抓了逍遥谷的白琪,白郁带着白煊去往良国营救,但是救回来的却是一个废人,白琪离奇失踪,没过几日,白煊也离开了洛城。江湖有言,怕是煊琪二人察觉到薛磨跟白郁有所勾结,自知无法再在逍遥谷待下去,才选择离去。现在,白琪的下落根本无人得知,更有人猜测,白琪其实早就已经死了,至于白煊,怕是有朝一日也会成为枯骨。
陈锦添半晌不见白郁说话,拿眼睛偷偷去瞧他,就见白郁眉心微蹙,双唇紧紧抿着。
陈锦添:“是不是我问的唐突了?”
白郁微微笑了起来,“并非,我想江湖之上对我谷中之事已经多有猜测,公子不信吗?”
陈锦添嗅着空气里的甜茶味儿,摇了摇头。
白郁展颜,“难得公子不信。”,白郁站起身走到门前,看着院中的一株梧桐,说:“我的几位师弟我也不知如何,琪儿当初离谷谁都没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白煊去找他,虽时有书信传来但是琪儿的下落还是不知。白磨入了邪教,我还不知日后要如何面对,至于白郴,已经死了。”
陈锦添看着他的背影,那么孤寂,听闻当年白郁也是一位敢作敢为、风光无限的少年英豪,现在总是有些苍凉的感觉。陈锦添走到他身后,说:“既然白楼主有书信往来,找到白琪是早晚的事情,谷主不必忧心。”
白郁转过身看他,“我自知道。”
门外的寒风袭来,陈锦添觉得有些冷,又见白郁的脸庞也有些白,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他原来就是这样白。
陈锦添看了看自己的衣摆,说道:“我这个样子恐怕不宜待下去了,打扰谷主多时,在下先回房了,待有空再来与谷主饮茶。”
“也好,夜里风凉,公子又穿着单薄,我这披风就先借予公子一用。”,说着进屋将旁边衣架上的披风拿了下来。
陈锦添看着那黑色披风之上白玉般的手,很像握上一握,看一看是不是如玉一般,陈锦添接过披风,说道:“那就多谢谷主了。”
待陈锦添走后,白郁也将房门关了上。
陈锦添披着披风往回走,深觉对白郁有了新的认识,同别人口中说的白郁并非一人,身上的披风也暖和,带着白郁身上的药香,行至半路才发觉自己将他的手帕带在了身上,想要还回去,可帕子上面还有茶渍,不若改日同披风一同送还。
摸着袖子中的手帕,陈锦添不禁想到第一次见到白郁他脸上漾出的那个笑容,与今晚的笑容不同,第一次的笑是清风拂面,见之忘俗,今日的笑是桃李枝头,让人心向往之。
要是他真的喜欢男子,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薛磨正道出身偏偏走上了邪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白郁在一起,何况,此次就是为了诛灭斜云教而来,到时薛磨的生死还不是父亲一句话就能定了的吗?薛磨一死,白郁的喜爱自然化为乌有,那样的人物,总归是要有个相称的人在旁边才是。
陈锦添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想着此次一定要将薛磨置之死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