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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上元佳节 ...


  •   城楼上的钟声响了十二下,永晏二十二年终于在一场大雪中如期而至。
      淮城里的这场雪,下了整整一夜,将这小城覆盖得银装素裹,世人皆道此乃祥瑞,瑞雪兆丰年,想来永晏二十二年必定又是一个太平年。

      晏国迎接新春,最热闹的倒不是新年元日,而是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虽各地不似帝都金陵城一般繁华,倒也不失热闹之意,淮城自不例外,每逢这上元佳节,灯会总是最热闹的,猜谜、看灯,各家铺子摊位都是卯足了劲儿招揽客人,还有各种小贩沿街叫卖。

      照例,早早于家中用过元宵后,沈家这些小辈便出门去看花灯,赶个节日的热闹。

      “阿相,你看你看,那边王家的小公子是不是一直盯着赵家的四小姐。”月许拉着相宜,悄悄指着远处一个身着戴蓝色长袍的少年,那少年站在一个摊位前,眼睛却是向着另一处盯着的,那处果然站着一位小姐。

      “二妹妹,你怎知那人是,只不过远处一个背影。”一直走在最后的沈衍开口问着沈月许。

      “哎呀,衍哥哥,我和阿相对这些儿女之事最是了解不过的,淮城里哪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哥哥你看那人,手里是不是拿着兔子的花灯。”月许回道。

      沈衍仔细看过去,确实如此,此时相宜出声补充:“要知道王家小公子当初可就是一个没小心,碰撞了赵家四小姐,四小姐一吓便失手放走了手里的小兔子。这最后嘛,兔子没找到,王家小公子的心也跟着丢了,这不之后王家的小公子望穿秋水,遍寻和兔子相关之物,眼巴巴地求见佳人!”

      “到底是我们家古灵精怪的两个,什么风流逸事都逃不过你们的眼睛耳朵。”沈南洲笑道。

      “好姐姐,多给我们做些好吃的,以后我和阿相天天给你讲故事。”月许拉着南洲的袖子撒娇。

      “那可不是,大姐姐兴许一个不小心,还能从二姐姐、三姐姐那儿听到自己的故事呢。衍哥哥闲了也去听听,说不定也会有意外发现呢!”沈昀言语轻快地很。

      “不讲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异口同声,再同时一个揪住左耳,一个揪住右耳,惹得那小公子直言求饶。

      沈衍看着弟弟妹妹们这么闹,也不出言制止。

      这样闹哄哄的日子,自是活色生香、有滋有味,又何必非得规规矩矩地过呢?

      “咦,那边几个人,是生面孔。阿相,我们不认识他们对吧?”月许眼睛倒是最尖的,盯着那边猜灯谜处的几个身影。

      “不曾、不曾见过的,应该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不然怎么着我们都该略知一二的,尤其是这样好看的面孔,早就被我写进话本子里了。”相宜嘴里塞满了蜜饯,来不及咽下便回月许。

      远处猜灯谜处站着几位公子,谈笑间自有一股贵气,周围还有几个小姑娘巴巴地跟着看。

      “走罢,今夜上元佳节,可别全用在认人上了,去挑挑花灯,哥哥给你们买。”沈衍瞧了远处一眼,对这几个皱着眉头在思考的说。

      “那哥哥,我要玉兰花样的!”

      “哥哥,我要桃花的!”

      “阿南是像往年一样挑梅花的吗?”沈衍转头温柔地问自己大妹妹,又像想起什么的:“我们阿昀小公子呢,今年要什么样的?”

      “我已经九岁了,才不要这些小孩子玩的花灯呢!”沈昀昂头。

      “好好好,那阿昀看上什么,再说便是,哥哥,今年阿南也要梅花的。”这是打圆场的沈南洲。

      花市灯如昼,不一会就见这一行五人,三个小姑娘一人提着一盏花灯,细细看,花样都和她们今夜簪的发簪遥相呼应。

      而旁边一大一小公子,手里多了一把折扇。哦,是折扇和一堆吃食将他们手上堆的个满满当当。

      突然间,人群中一阵喧闹,原来是刚那猜灯谜处,有人猜中了灯谜,谜底刚巧四个大字:久别重逢。

      正月十六的清晨,沈月许、沈相宜二人一如往年,还在酣酣大睡,大有今日不起来便是的架势。房内桌上搁着昨日花市带回来的花灯,一盏玉兰,一盏桃花,昨晚她们倒是玩得个尽兴,肚子也塞得个鼓鼓囊囊。

      “二小姐,怎么还在睡?赶紧起来吧,小心夫人罚你禁足,不准你再去明月楼。”这是二小姐的小丫鬟小兰。

      “三小姐,怎么还不起,夫人说今儿迟了,就一把火烧了你的话本子。”这是三小姐的小丫鬟小桃。

      “知道了,知道了,困死了,困死了。”一样的回答,一样的把头埋进被窝里,只是嘴上应着,下一秒便继续睡。

      这头沈府的书房内,沈衍、沈南洲、沈昀正在听祖父教导,沈昀今日倒是一收与他二姐姐、三姐姐玩闹的架势,面色正经。

      “今有贵客,衍儿、南儿,祖父老了,只望你们万事平安、万事切记仁义当先,万事切记你们有兄弟手足,沈家永远是你们的遮风避雨之所。”沈修之看着这对孙儿,虽已很是放心,但为人长辈,总是放心不下,免不了啰嗦几句。

      他又看向那个平日里也和那对丫头疯的:“昀儿,祖父原不想你扯进这些陈年旧事,但孙儿聪慧,想来也是祖父不该以为你可置身事外,祖父只问你,你若想安稳平坦一生,祖父与你父自然拼尽全力护佑,你可愿意?”沈修之看着自己的小孙儿,一时觉得光阴甚是不饶人,想起曾书信寄给那人,写道吾沈家只愿其余的孩子平淡一生。

      “祖父,孙儿愿与哥哥姐姐一同!”声音很坚定,又继续道:“但是,祖父,二姐姐、三姐姐要一同前去吗?”

      “去哪里,去哪里?”两道姗姗来迟,本来还睡眼惺忪的二人一听好像要去哪里玩,大半的困意尽消。

      “去看看这天下之大,去看看祖父曾经走过的地方。”沈修之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也和那二人行走江湖,看过这山河壮阔,也看过民生疾苦。

      “啊!那自然是要去的!祖父,祖父,那我便能访遍美食,阿相也能听得更多故事了!”月许快意极了,甚至已经开始期待众多美食美酒遇见她时的快乐场景!

      “那祖父,我们是一家都去吗?!”相宜急着问,问出口自己也知道答案了。

      “祖父祖母年迈,不愿长途跋涉,至于你父亲有公职在身,你母亲需在家料理家事,就你们去罢,替我们看看二十年后的大好山河。再说了,我们不是有相宜吗,我们在家等着你们回来讲故事。”沈修之摸摸了孙女的头。

      “那阿相会常写信回来的!”

      “那祖父,我们何时出发啊!”月许问。

      “待他们来,你们一起动身。”沈修之回道,眼睛看向屋外,仿佛在等着人。

      正当月许,相宜想问祖父,他们指的到底是谁时,只见管家已前来通报。

      有客至。

      有故人至。

      月许和相宜觉得很稀奇,家中这么多年来,除了出嫁的姑姑,偶尔会带着表哥表妹回来,便很少很少有人来拜访了。

      “柏生/阿渊/阿虞,见过伯祖父。”三道声音,两位公子、一位小姐。

      看起来最成熟的那位公子继续道:“祖父让我问伯祖父近来身体可好,家里弟弟妹妹可好。”

      “柏生、阿渊你们长大了,我离开金陵时,你们还是小娃娃呢。这是阿虞?林二青倒是也有个俊秀的孙女。”沈修之看着故人的孩子们也初长成,内心甚是宽慰,只见他继续道:“阿虞和我家那对孙女倒是同岁之人,让南洲、月许和相宜一并出来吧。”管家会意,便出门去请。

      “不必拘束,想我和你们祖父,都不是什么拘礼之人。”是啊,当今陛下、当今左相,和当前这位老人,当年便是在临安的富春江畔,也学着刘关张结拜,互称兄弟。那晚,江潮连海,月共潮生。三人想来,也该附庸风雅,起个行走江湖的名字。沈修之年长,笑说自己一穷二白,便称“沈一白”,林靖道长兄如此,我便叫“林二青”。当今陛下,原是这三人间最小的:“二位兄长一清二白,那我便赵三空。”日后,引为佳话。

      再说这赵柏生,乃当今陛下赵谦与发妻文氏之长子赵子恒之子,简单来说,就是长孙。说起文氏,本是这赵三空的发妻,原以为一朝登基,必立为皇后,但不曾想到,永晏元年,所立之后不是这发妻,而是金陵钱氏小女。虽文氏后来也封了贵妃,但民间不免道帝王薄情,只问新人貌美,不顾糟糠之妻。文贵妃与当今陛下共有两子,长子赵子恒,次子赵子达,文贵妃生次子时难产,竟撒手而去。也正因为如此,因着对发妻的愧疚,帝王对这两个儿子十分偏爱。赵子恒有三子,柏生、松丞、桓顾,现下站在沈府客厅里的,正是这赵柏生,年二十三,气质倒是和沈衍颇为相近,但终归多了份皇家气度。

      林渊、林阿虞则是这左相林靖的孙儿了,林二青有一独子,有三个孙辈,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来得则是长孙和这唯一的孙女,家里还丢着一个林羡。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三个孩子的名字怕是出自于此。但世人也觉得未免好笑了些,当朝左相,位极人臣,又在羡慕什么,又有什么可羡慕的呢?

      这厢沈家三位小姐到了,一番引荐之后。

      “阿衍,你且这几日领着那几个陪着柏生、阿渊、阿虞到处走走,阿南便帮助你祖母、母亲收拾行囊,五日之后你们便出发吧。”沈修之安排。

      “祖父祖父,去哪里?”

      “祖父祖父,五日后便走了吗?”

      “对,五日之后便出发,去金陵,只要赶在三月初五之前抵达即可,路上你们便央着哥哥姐姐安排吧。”年迈的老人摸着胡子,心里有些空落,家里的热闹时光怕是暂时都无法再有。

      众人散去。

      “阿相,你说我们会去扬州吗!扬州的茶点最是好吃了!”月许兴奋地拉着相宜,眼睛里放出了光,只觉得那些好吃的已经近在咫尺。

      “阿月,我们定要求哥哥姐姐去扬州的!书上都说扬州出美人!我定要去看看!还有还有!指不定能碰上什么新鲜事儿呢!”这是又一个放光的。

      “二姐姐、三姐姐,扬州还有比青玉楼更有名的呢!”这是时年九岁的,而这说的青玉楼正是这三位冥思苦想,都未尝找到机会进去仔细瞧瞧的。

      “啊,你们在说的是扬州吗!去去去,我负责搞定我哥哥。”这是阿虞,看来这位小姐倒是和那对活宝气味相投。

      “林小姐,昨日上元佳节你们是不是也在灯会上,在猜灯谜?”月许还记得昨晚盯着的那一出,只不过昨日阿虞穿着男装,今日换了女装,认起来倒是有些费力,但那两人倒是十分好认!

      “是啊!我昨日便是央着柏生哥哥和大哥哥去的呢!”

      “我们叫你阿虞好不好,你可以叫我们阿月,阿相。”月许见这位小姐直言直语,倒是爽快,甚是投缘,便拿出了她打交道的本事。

      “自然是好的!我听我祖父常说,你们有好多好多话本子,有好多好多故事,我很羡慕你们呢!在金陵,那些个千金小姐可没有意思了,成天里穿针引线,绣来绣去的有甚么意思!”林家阿虞,深得其祖父林二青真传,见到眼前这两位小姐,和金陵那些全然不同,倒是和自己是一路人,颇有他乡逢知己的激动。

      “好说好说,明天我们就带你去清泉庄听书,还有阿相的本子你都可以借去看。”月许也很喜欢眼前同岁的这个小姑娘。

      “还有,我们阿姐的点心可好吃,我和阿月带你去吃。”相宜说罢拉着阿虞和月许去找南洲。

      院里只剩下沈昀。

      “二姐姐、三姐姐这么些年,倒是不改本心,一个爱吃,一个爱管闲事,这次好,来个两者都爱的。”

      接下来的这几天,几位公子一道出门,遍访当地名迹。只见赵柏生、沈衍、林渊相谈甚欢,颇有当年其祖父之间的惺惺相惜。

      而那头原本南洲是陪着几位妹妹出门置办物件的,后来见着月许、相宜差遣阿昀甚是熟练,阿虞也与他们打成一片,便也就不再跟去,留在家中帮祖母、母亲归整行囊了。

      这几日,阿虞收获颇丰,知道了那户人家的小猫一窝下了几个,各是什么颜色,知道了城内但凡兔子相关之物,总逃不过王家小公子的法眼,知道了岑先生是清泉庄的头牌,知道了杏花铺的点心要当日第二笼才最香糯最好吃。阿虞突然明白了,临行前,祖父对她说的那句“阿虞,你会喜欢沈家的小姑娘的,祖父和你沈伯祖父的孙女自是一家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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