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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桃叶书会 ...


  •   上回月许、相宜来这秦淮,是赶着夜色而来,为着能亲眼看看这香玉楼的小娘子究竟是否生的极好看,所以她们和阿虞才换上这男装,想着便可一近芳泽,却不想恰巧碰见赵柏生他们正在那香玉楼内取那几人的罪证,还不得不在赵子济和夏霁面前演上了一出好戏。不过几日,倒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意味,所幸这秦淮的水啊,倒是不改本色,千年如一日地静静流淌。

      “阿相,你刚说这秦淮倒是有些典故的,是什么?”月许觉得今日阿虞不来,倒是有些闷。今日阿虞一听她们要来的是桃叶渡,是赵柏生的书会,只觉得好生没趣,便去找江思枫了,她们现在倒是关系亲近,大有小时候不打不相识的惺惺相惜之意。也是,这人与人的缘分,谁又能知道是哪一秒种下的因果呢?

      “据说啊,秦始皇时,看这金陵觉得有天子之气,便凿了方山,挖了水渠入江,便是秦淮了,说是这样可以阻断龙脉,护佑他的大秦帝国千秋万代。”

      “啧啧啧,看来这做法不太行哦。要我说,人生还是及时行乐,把酒言欢,管什么千秋万代。”月许觉得秦始皇这人,想的忒多了,不知人生意趣。

      “阿相总是能知道这么多有意思,还有什么,给阿姐讲讲。”南洲觉得自家这两个妹妹,在家时大家都说是双生花,一模一样的。其实月许和相宜不一样,长相也并非因为双生完全一致,而这性子更是如此,只是她们从小在一处,调皮起来便遮掩了本身的性子了。

      如果说月许爱美食美酒,相宜则是爱写写画画;月许爱及时行乐,不爱深究,相宜却因着写故事顾着情节前后,倒是对这前因后果穷尽心思。但是她们又很相似,快乐肆意,爱打抱不平,还有运气好,总是能够逢凶化吉。

      “阿姐想听,那我可要好好讲讲。今日要去的这桃叶渡,和之前去的燕子矶、莫愁湖、北湖等都是金陵四十八景,虽为这秦淮河上的古渡口,和青溪水道合流,但确是独立的一景呢!秦淮渔唱、青溪九曲、桃渡临柳可都是赫赫有名的!”

      “那这桃叶渡是有很多桃花咯?”月许想了一下这名字,便问相宜。

      “这是一种说法,还有一种是说啊,王献之的爱妾来往于秦淮两岸时,这位大书法家放心不在,便亲自相送相迎,还作了一首《桃叶歌》,这桃叶嘛,正是这位爱妾的名字。”

      “那倒是又是一出你喜欢的话本子了!”月许懂了为何相宜对此如数家珍。

      “阿相可会背这《桃叶歌》,阿姐倒是很感兴趣。”南洲听她这么讲桃叶渡,也生出了好奇。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这还只是四首中的一首呢,别的阿姐可被让我背了,我可记不住!”

      这边刚下马车,林渊便问相宜:“阿相是不是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本子了。”

      林羡手里依然执着那把扇面,这把他总是带上身上的,扇面上画着千里江山图,虽不是原作,却也画的入木三分,只见他懒洋洋地替相宜回答了:“自是调侃王献之了,这些文人墨客的风流事,哪一桩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羡哥哥说的正是,只是阿相想问问这把扇面,可是有什么缘故?”相宜关注这把扇面已久了,能让这位哥哥一直随身携带的,必定不是什么平凡之物,按照她的小脑袋,必定和一个人有关,而且一定是一位女子。

      林渊倒是有些意外,随即帮自家弟弟回答了:“小阿相,你要是能从他林家二公子的嘴里套出来这位姑娘,渊哥哥便帮你搜刮这金陵城里公子哥儿的风流逸事。”

      “果然是位姑娘!”月许抓住了关键。

      “大哥倒是会做生意,可惜了,小阿相你可只能失望咯。”

      “走吧,柏生兄他怕是已在等我们了!”沈衍说完便先行向那桃叶渡走去,沈昀提步跟上。

      “走着吧,沈大公子发令,焉有不从之理?”那人收起扇子,虽是一气呵成,但又是珍惜的很。

      这桃叶渡口处立有桃叶渡碑,旁边还有一亭,倒是图个简单,唤作“桃叶渡亭”。赵柏生已经到了,身边围着几位公子小姐,倒是在这桃花点点的映衬下,自是翩翩风流。

      月许、相宜在这些人中,除了赵柏生,只认识一位小姐,便是柳清如。也是,如此书会,金陵城里的第一才女怎可不在?

      不过月许、相宜看看清如姐姐,再看看自家哥哥先她们一步走过去的身影,只觉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一愣,倒是落后了,只有阿姐还站在一旁等她们。

      那边已经是在相互寒暄,她们俩彼此对视一看,只听得两声“柳小姐”、“沈公子”。不过立刻意识到,今日这书会可不是为附庸风雅的,而是有正事要办,便也将那牵鸳鸯谱的心情暂时搁置。

      “今日柏生在这桃叶渡邀诸位前来,不是为别的,是想听听各位对科举的意见。八月秋闱在即,随后便是春闱、殿试,大晏若想要着天下河清海晏,则必纳天下之才。”

      “我朝现今这科举选拔人才,依照旧制,倒也中规中矩,只是仍有可改之处。”先出声的是柳问渠,听这名字便知,正是柳清如的哥哥,柳清如从不参加这金陵城内小姐们的集会,都是因为她这位开明的哥哥经常带着她出入男子的书会。

      “问渠,你说的可改之处指的是什么?”

      “不限性别。”周围的几人倒是为这话惊讶,看看柳问渠身边站着的柳清如,便也能理解,这位小姐的见识,可比大多腹中只有草莽的所谓七尺男儿多了去了。

      “只是,像清如这样的女孩子并不多,我的意思是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或者说如果推行,真的会有女子参与吗?”这几位平日里都是在一齐的,虽与沈衍、沈昀不熟,但倒也是心直口快,不加设防的。

      “为什么没有必要呢?只要有一人,就应该给她机会不是吗?”月许先行出声。

      “虽说从道理上来讲是没错的,但诸位都知,女子自古便要嫁人的,如若高中,又要如何做官?她若婚后要相夫教子,又当如何?”

      “这位哥哥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但是我有一点要替我们女孩子不平,为什么女孩子嫁人就不能做官,那男子自古娶亲便不耽误做官咯!”相宜只回了那前半个问题。

      “你说的不错,那这相夫教子如何办?她身怀六甲又如何办?”

      “那是她今后自己的选择,但是你却不能从一开始就替她做决定。”

      这时沈衍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便出声:

      “大家所说都有道理,道理上总是不该只因男女之别,便不允许女子参与科举,治国,皆为大晏之百姓,为国效力,不该有所偏颇。
      不过齐兄刚两问也是事实,女子为官,虽有前例,但也实属罕见,何况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准许女子参与科举,便应该提前预备女子高中、为官等方案。
      沈衍以为,如果开此先例,首先需开放科举,既然要求公平,便不分男女,直接按照最后的结果来任命官职,也不另外特地安排什么女子的官职。
      其次,既是来参与科举,便是愿入朝为官,一旦为官,便当有为人臣子的觉悟,若无致仕的正当理由,不得请辞。但身为女子,于这世间生存已比男子困难,于朝为官则更是,我以为应当给予两次通融。
      一则是准许其因为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而致仕,但不可反悔。二则若不愿因此致仕,又有告假的必要,则应准假,择其下属于该期间替之,也当是给下属的一个机会,如果办事妥当,即可升迁。”

      沈衍这洋洋洒洒一篇,一时听来也需要大家消化片刻,但是赵柏生却即刻出声了。

      “衍弟说得好!渊兄、阿羡可有什么意见,你二人今日倒是安静。”赵柏生望向这边二人。

      “衍弟都想的如此长远了,想来柏生你早就想好了不是,在这儿跟我们卖关子。”林渊直接道点破。

      “沈大公子这一番妙见,我还能说些什么,只是不知道沈衍啊,是在帮自家妹妹,还是旁人家的。”林羡倒是个极其有眼力见儿的,刚看月许、相宜在那儿挤眉弄眼,便了然这二位打的是什么个主意了。

      “哥哥自然是帮我的,自然是帮着我身后的所有女孩子的!”相宜可不想有人抢了她和阿月的好差事。

      柳清如和沈衍这两个当事人倒是没说话,只见柳家哥哥向沈衍作揖:“沈兄高见!”那人也回作一揖,依旧表情淡淡。

      “那这性别之限便是大家都认为该弃之的了。”赵柏生定下了第一个结论。

      柳清如看向沈南洲,眼里都是感谢之意,想起那日她对她说,为什么不可以呢?沈南洲向她点了下头,不用多言,知己又何须多言呢。

      柳清如又看向伶牙俐齿的那两个,觉得甚是可爱,莞尔一笑,而那两个古灵精怪旁边的,刚一番出声相帮的,面上依然波澜不惊,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情绪起伏之事似的。

      柳清如想,这是她见过最像儒生的儒生,甚至比自家哥哥还能诠释儒生应该的样子。不对,也不全然是儒生,他虽是儒生,却不迂腐,若说哥哥此举到底是有着三分私心,而他却是实实在在为的这天下女子求个公道。

      赵柏生看了看沈昀,继续问:“可还有别的意见?”

      “有。”沈家的小公子站在沈衍旁边,一直未曾出声,这厢的一个有字,倒是他今日的第一句话。这一字虽短,却被他说得仿若千斤,生怕被这桃叶渡的春风吹去了似的。

      “不当设年岁之限。”第二句道明来意。

      早在他出声之时,众人都已了然,既弃性别之限,这年岁之限又有什么意思?广纳贤才,何故分男女,又何故分年岁。甘罗十二岁为相,李贺七岁吟诗,曹冲幼能称相,年岁不当成为一种桎梏。

      这两道一出,倒是意见更多了起来,不过大抵还是围绕这两点展开,直到林渊直指:“门第。”做学问,自古以来就不是平明百姓都能做的事情,不说旁的,今日站在这桃叶渡的几位,哪个又是平民百姓?

      “倘若这可造之材,无良师引导,便也只能是又一出伤仲永了。”林羡还是用他惯常的那种全不在乎的语气说着。

      伤仲永,说的是一个叫方仲永的神童因后天父亲不让他学习和被父亲当作造钱工具而沦落到一个普通人的故事,虽说王安石这篇散文说的是要注重后天学习,但仔细读来,何尝不是门第的又一体现呢。

      “所以,要兴官学,我们大晏目前的官学倒是有的,只是不太多罢了,还有有的夫子讲的真的很无聊,还不如清泉庄的岑先生呢。”相宜接着补充。

      “还有,得有银子啊,如果不能维持生计,大家谁去念书,如果能维持生计,大抵大家都会愿意去读书,自古说了读书自是最好的出路。”月许此言直接了当,却是十分重要。

      这一来,大家的意见倒是更发散了些,所幸太上皇二十二年的励精图治,要想兴办更多的官学倒是不难,只是要更好的讲书人,便要费费脑子,从那苏杭仔细寻上一寻,不过倒也不是麻烦事,这八月不就秋闱了吗,届时正是选才之时,所以到底还是要先破这只有成年男子才能考取功名的旧制。

      这一讨论,时光便只觉匆匆了,春日的下傍晚到底还是有些寒意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饶是兴致未消,便也只能散了。

      “柏生哥哥,不与我们一起回林府用晚膳吗?”月许看自家姐夫不像是要一起的样子。

      “你姐夫如今贵为太子,哪还能像之前一样清闲?”林渊回那好奇的一个。

      相宜从那马车上拿过一糕点匣子,递给自家姐夫:“诺,阿姐做的好几样,我和阿月可是眼巴巴省下来给柏生哥哥的。”

      道谢过的那人看着南洲:“阿南,我要走了。”

      “柏生哥哥去吧,糕点记得早些吃完,放久了受潮不好吃。”

      “好。”

      这厢相宜、月许倒是拉上了柳清如的手:“姐姐,不和我们一起用晚膳吗?我家阿姐的糕点最好吃呢!府里还有呢!”

      柳清如倒是没懂得这两个打的什么主意:“今日家中母亲在等我和哥哥回去,过几日得空了定去叨扰南洲,你们看,这样可好?”

      “好的!好的!”

      柳问渠对那几个告辞道:“二位林兄,沈兄,问渠便告辞了,来日定要和你们再好好细聊!”

      “告辞!”

      “回去吧!我肚子饿了!阿姐我可要和姐夫那份一样的。”摸了摸自己肚子的月许。

      “快些回去,我还要听阿虞讲讲思枫和温神医的趣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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