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不知晓

29、为何前来

　　“这可回答的我累死了，也就是他沈家的阿衍才那么有耐心吧。”林羡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只替那屋内还要面对相宜追问的沈衍感到头痛。

　　“阿羡，为兄看你对下棋解谜倒是也很耐心呢，你也不输的。”

　　“行了行了，大哥可莫在这儿说笑了，我是什么人，我可心里清楚的很。我啊，对人最没有耐心了，尤其是这种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片子，委实让人头疼得很。”林羡连忙摆手，仿佛生怕自己是那唐僧，要被小丫头片子捉了去是的。

　　“哦？为兄怎么觉得阿羡对那人倒是耐心的很，为兄还觉得那人比起月许、相宜，可谓有过之而不及。林家二公子，你这可就是有所偏袒了。”

　　林羡倒也不回他，自顾自展开手里的折扇：“大哥也不差啊，大哥不是最爱练武吗，未来嫂嫂一定是个习武之人。”

　　这下子林渊倒是不说话了，只听得林羡继续：“大哥，为弟啊，只是担心一件事。这习武之人，什么都好，就是委实木讷了一些。大哥恐怕以后啊，要委实费些心思呢。”

　　“那我可得跟阿羡好好讨教不是。”

　　“好说好说。”

　　“那便去你那儿喝上几壶，咱们也别站着这书房门口，打扰阿衍继续应答了。”

　　林渊、林羡二人从书房出来，将这房间留给了他们五个人。

　　沈衍将棋子收好，放入原处，坐定：“阿月、阿相，有什么便问吧，哥哥会回答你们的。”

　　南洲给这几个添上了茶，见这两个平日里不吐不快的今日倒是安静，互相对着眼神，便问：“怎么啦，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了，还有什么顾虑的吗？”

　　“阿姐，你说过你很羡慕我们？”月许想起那日在扬州赏月，姐姐说来像是在打趣，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更可况听者自是戏中人。

　　“阿姐。”相宜顿了顿，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阿姐确实羡慕过你们，你们活的肆意快乐，到处去玩，那个时候和哥哥一道念书的我，很是羡慕。”沈南洲想起小时候和自家哥哥一起读书，看着妹妹们到处去疯玩，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我虚长了几岁吗。不过，这都是孩提时代的旧话了。

　　月许、相宜低了头，她们到处野的时候，哥哥姐姐确是在用功读书，后来，就连一直跟着她们的阿昀和她们出去的都少了很多。

　　“要知道啊，阿姐一开始也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烦人得很！夫子所讲的道理，什么之乎者也，真是听得头痛！”南洲见这两个低着头，便说着这话。话一出，屋内的几个倒是笑了起来。

　　还是很少见到阿姐这么编排夫子呢！

　　“但是阿月、阿相，你们每回回来总是要跟阿姐讲外面的事情，会给阿姐带喜欢的茶叶，总是想着法子逗我开心，不是吗？”

　　“可是阿姐，这不公平不是吗，我们都是沈家的孩子，沈家为国效忠自是应该，哥哥和阿昀前来也是他们所愿，可阿姐，阿姐是要嫁给柏生哥哥的。”

　　相宜想起昨夜和月许二人睡不着聊天，她们之前只觉得柏生哥哥人好，阿姐嫁给她是极好的。可是再细细想想，阿姐真的喜欢柏生哥哥吗？还是因为祖父当初答应陛下的缘故呢？柏生哥哥将来是要做帝王的，那阿姐要看着他娶旁的女孩子吗？

　　这一想，这天便慢慢地亮起来了，愧疚也慢慢地愈积愈厚。

　　“阿姐，只是因为你出生比我们早吗？倘若我们出生早一些，是不是就不用你来牺牲了。”

　　沈衍、沈昀此刻没有出声。

　　这个答案是有些残忍的，是横在她们三人之间的心结，除了她们自己，便再也无人可解。只有戏中人，才能安慰彼此，他们二人，饶是亲人，也无法代替。

　　“阿月，阿相是这么想的啊，那阿姐问你们一个问题好不好？”

　　“阿姐问便是。”

　　“如果你们早些出生，你们会兑现祖父的承诺吗？”

　　“会。”君子一诺，既生于沈家，便有这番责任。

　　“你们会埋怨自己的妹妹吗？”

　　“不会。”

　　南洲闻言一笑，轻快回她二人：“阿姐也是这样。”

　　所谓家人，便应当将内心之想和盘托出，所谓家人，便无所谓连累埋怨牺牲，所谓家人便是一同前行，互相遮风挡雨，可能做到的又有几家呢？

　　像南洲如此坦诚说出的，有几人？像月许、相宜如此站在姐姐角度，问一句不公的，又有几人。祖父所说的，你们有手足，这手足二字重的很，但还好，她们做到了。

　　月许和相宜的眼中氤氲着一层水雾，这一路，先是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为其遮风挡雨，再是哥哥、姐姐，甚至是弟弟替她们披荆斩棘，而所谓的肆意风流背后，都是家人的成全与牺牲。

　　“二姐姐、三姐姐也不要太感动了，仔细想想，姐姐们的好运气可真是阿昀羡慕不来的。”

　　“什么好运气。”鼻音拖着，也顾不上和他辩驳。

　　“香玉楼那出戏不正是歪打正着吗，能让钱皇后安心温神医的归属不也是机缘巧合吗？”

　　“阿月、阿相，不要妄自菲薄，为这世间女子求一个公道的夙愿，为兄甚是佩服。”

　　“你们可别夸我们了，我们只是一个爱吃，一个爱写话本子而已。”月许听到这么被夸，有些不好意思，相宜也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她们能有多大的能耐，自己还是很有数的，虽说嘴上不饶人，但哪儿还能真骗自己啊。

　　“遇事冷静，心存善意，这就是仁了。”沈衍温柔地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想起昨日她们两个盯着锦衣卫的佩刀，随即恢复冷静。

　　“还有二姐姐、三姐姐仔细想想，就算你们想替大姐姐嫁，柏生哥哥也不敢娶！”

　　沈昀这躲避的本事倒是长进了许多，很能逃出二位姐姐的魔爪了。

　　“那哥哥，我们还有一件事不明。”

　　“你们问。”

　　“我们为何前来，真的只是让我们来见证昨夜之局吗？明明，只有你、阿姐、阿昀才知道其中始末。”

　　“来见证这一局，此其一；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不愿你们一生只在家中，既然有为世间女子求一个公道的想法，便该去看看这世间女子要些什么，还有，阿月要访遍天下美食，相宜要写尽这天下的话本子，不都要出来见识一番吗，我想，这便是想让你们行万里路来成长，此其二；最后，立吾国之国风，只靠朝局是不够的，阿相，话本子便是最好的方式，不是吗？”

　　“所以，我和阿月还可以继续走，对吗？”

　　“对，我、阿南、阿昀都将在这金陵城内，有着各自的安排。而你们不一样，你们可以继续出发，去看看这天下是何模样。”

　　“当然，妹妹要是想家了，不愿意过这样的人生，自然也可以。”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游山玩水，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月许想了想又问：“哥哥，真的没有第四个理由了吗？”

　　相宜听月许这么说，仔细一盘算：“真的没有了吗？”

　　“祖母、母亲说第四个你们会知道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哥哥也不知道。”

　　沈南洲和沈昀也是一怔，也不知道自家祖母、母亲卖的是什么关子。

　　沈昀想了想，抬头问自家哥哥：“会不会是，祖母、母亲觉得二姐姐、三姐姐在家中肯定择婿困难，所以放出来碰碰运气？”

　　沈昀、沈南洲闻言都笑了起来，但月许、相宜却意外地没跟沈昀计较，二人对视着，仿佛知道了些什么。

　　“阿月、阿相，可是想到了什么？”南洲见她们如此反常。

　　“姐姐，等着看便好，阿月、阿相定不负祖母、母亲所托！”

　　说回那日，二位小姐不知道第几次赶走了媒婆之后，一个拉着自己祖母、一个拉着母亲问，为什么一个都相不中啊，不对，根本一个都没看。后来才知道阿姐自小便已经与一人定了婚事，只是此事当时只有书信往来，只赵、林、沈三家知道罢了。而她们只知道是赵家、林家中的一个，祖母、母亲便让她们自己猜去，也不告诉。

　　她们后来也猜到了不是林渊，而是赵柏生，想着做个王爷最好了，阿姐也可以过得舒服些。而今哪儿还是王爷，这可是将来大晏的第三位帝王，那姐姐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怎么办。彼时虽没有说到帝王这一层，倒是聊到了万一这未来的姐夫要纳妾该如何办，月许、相宜都表示，那是绝对不成的，那是绝对绝对不成的。

　　祖母问，那你们要怎么办？月许想想说，带阿姐回家，或者带阿姐去游遍山川，吃尽美食。相宜说要写话本子骂这个姐夫，让他声名扫地，倒是很符合二人的性子。祖母、母亲当时虽笑，但也认真地跟她二人说，阿南什么事都不会任性，如遇到重要之事，你们便替她任性一回。

　　所以她们二人此行的第四个理由，便是，替南洲任性，要他赵柏生许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