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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入局 ...


  •   从看见锦衣卫的兵刃时起,相宜和月许就知道这原是陛下的一个局,便放下心来,去看这周遭人的表情,去猜哪些人是执子之人,哪些人如她们一般是被迫入局之人。

      细细想来,陛下这边自不用说,乃是做局之人,而林家自然自是军师,而自家呢?她们想起沈衍、沈昀、林渊、林羡、赵柏生在香玉楼出现,刚陛下说通敌叛国,想来那日便是去取证的。而自家阿姐在皇后旁边出现,是巧合还是安排好的?

      钱后不是和那前朝太子一伙的吗?夏霁是陛下这边的,那他到底是这么些年瞒过那钱益的,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还有陛下为何对钱王二家既往不咎?虽然说情有可原,可他们到底是由着这钱益胡作非为了,倘若说一点干系都没有,谁人能信?

      祖父,你们究竟是何时开始布局的?还有,我们俩为何前来?

      相宜、月许只觉得满脑子浆糊,实在弄不明白,很多事情虽然今晚已经给出了答案,但是她们总觉得,还有内情。

      出水之冰,怎会徒有其表?

      水下又是如何暗潮涌动,凝结成冰。

      相宜终是忍不住开口:“阿爹?”

      “今日便歇着吧,明日会有解释的。”

      “好。”

      回林府的马车内皆是无声,除了不明所以的相宜、月许,阿虞,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晚他们等了多久,布局了多久,耗费了多少心思,今夜事成,多年夙愿得偿,却像是一口气这么多年悬在了心口,如今呼出来,却觉得不甚真实。

      “母后母后!”系着凤凰冠巾的赵子济终于是一声哭了出来。

      “吾儿莫哭,母后只是累了。”

      “父皇!”他看到赶着前来的父皇,想要哭诉,又想起刚才宴席上自己母后、舅舅谋逆之事,再不敢向父皇哭诉。

      只见陛下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转头问温予安:“予安,此毒快些用你之前备下的解药,解了罢。”

      温神医摇了摇头,回道:“此毒,不是我那日在香玉楼测的毒,此毒,无药可解。”

      “什么!”皇帝和赵子济皆是一惊,身后忙有人来扶。

      “陛下、子济,予安,再来陪我说说话吧。”躺在床上的皇后向他三人招手,赵子济觉得有些奇怪,为何要叫这神医,但也顾不得了,便一齐上前。年迈的皇帝重重的叹口气,屏退下人,坐在了床边。

      “哥哥他虽信任夏霁,但却也是不放心的,琼花放在香玉楼时,那毒虽奇特,但却是可解的。而后来放入的这毒,虽不似前者一般不易察觉,但却是不可解的。”那日,温予安能顺利地进去这香玉楼司琴房中,不被钱益等人所知,正是夏霁支开了暗卫,那日以为这司琴瞧病为由,诊病是假,识毒才是真的。

      但他们都以为隐忍二十二年的前朝太子,在择毒上选了这不易察觉的,是符合他谨慎多思的个性的。只不过,二十二年太漫长了,一切顺利到让他不想再冒一点点险,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替换了更加保险的一种,被发现又如何,反正史书任由胜者书写。

      “冉冉,你为何不说?”

      “臣妾不想坏了大局,陛下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犯不着为了我一个人坏了大局。”

      “臣妾,不想做那千古罪人。”

      “母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吾儿不要悲伤,母亲给你绣这凤凰之意,望吾儿莫要辜负。”

      “母后,我答应你。”

      “陛下,我刚在席上有一句话是真的,是我这么多年一直想说却不敢的,现如今确因这局反倒给了我这个痛快。”

      “冉冉,你,是朕对不住你。”

      “陛下,我很嫉妒她,嫉妒她这么多年还在您心上,不过,我也不差,是不是?她当年为全帝王之谋,不要这后位,而我如今,二十二年,也帮您守住了江山。”

      赵子济这下子明白过来,母后所说的嫉妒的正是文贵妃,他随即又反应过来,守住这江山?!母后没有谋逆?!

      “冉冉,对不起。”

      “陛下,再像当年大婚之夜时叫我一次吧。”

      帝王听着她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闭眼,终又睁开:“温家小姐。”

      赵子济一怔,温家小姐?

      皇后听此言,像是很满足的样子。

      “姑姑。”一直没有出声的温予安突然出声。

      赵子济来不及多想,只见母后看了看温予安,从手中脱下一个镯子,递了过去:“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安儿,姑姑交给你。”

      言语已是极为疲惫,皇后复抬手想再摸摸小儿。

      忽听一声:“母后!”

      手终于是落了下去。

      是日,永晏二十二年三月十五,皇后薨。

      赵子济跌坐在地上,温予安将他扶起,带了出去,留给这对夫妻最后的告别时间。

      赵谦的记忆飘回到二十二年前,那晚,是帝后大婚之夜。

      他记得,发妻文氏对他说:“我们夫妻既已选择了这条路,便不可再回头,我帮不上你,便让她来吧。”

      他记得,他对钱后那晚说的这的第一句便是:“温家小姐,我今生耽误小姐,不敢奢求原谅。”

      他记得,早在要定都金陵时,便查得了钱家窝藏的前朝太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彼时的沈修之、林靖也是一叹。但,仁虽可饶他一命,却不能不做提防,直到有一天林靖寻来一女子,告诉他,这便是制衡钱家的一步。他们深知打仗对黎民苍生来说意味着什么,企图尽可能地减少伤害,但前朝的势力却比他们想象的复杂得多,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便想用温家女孩子这双眼睛盯着前朝太子,他若不动,安生度日,便也作罢,他若有意谋反,他们也好早做打算。

      他记得,他们等了等,却等不到对方出招,后来啊,钱家的小女便被立后,再后来,钱家与王家的族长相继辞世,虽二人皆已年迈,但终于让他查到了猫腻。他与兄长二人商量,彼时的沈一白说,需牵制他,但治国才是正事,切不能因为他一人而荒废正业。林二青思忖后便道:“吾二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如此大概可牵制一二。”后来,正如林二青所言,他于朝为官,与这钱益明面牵制,而沈修之因为致仕,退居淮城,一开始虽不被相信,后来因为查不到有何异常,前朝太子便也作罢。殊不知沈景林这漕运总督,掌管一路水路,明面上做着官职,暗地里也是为他查这暗面的层层关系。

      他记得,他起初以为会很快结束,却不想文氏难产而死,她没有等来和他一同看到今日。

      他记得,子济出生那年,一直没有孩子的钱益虽克制,但也难掩喜色,后来,他看着这位前朝太子从那九品小官一点一点做起,他除了送了一位皇后入宫,再无旁的动作,甚至让他觉得也许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他一点点从九品爬了上来,颇有政绩,直到真实面目终于一点点暴露了出来,他位列右相后,便开始广泛结交,细细查来,这结交多多少少与前朝都有一些干系。后来,他便纵容这前朝位太子得到了吏部,随即又是兵部,以及他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前朝”夏霁师徒。

      只是,万事都可预先筹谋,唯独这世间情感,无法阻断。就如前朝太子二十二年苦心孤诣,终于也念及二位老者,未将罪证放于钱王二家。

      他记得,他不是不知道温家小姐眼里的情意,但,不能辜负结发之妻,故剑情深,此生只能道一声抱歉。

      赵谦怔了怔,觉得自己的思路飘得太远,是老了吧,是老了才会越发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吾虽为帝王,这二十二年未曾辜负天下,却不得不辜负身边之人,人生呐,哪有什么两全之策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白发,又想起曾经和他二人行走江湖的日子,那日他们在富春江畔,从日落等到月初,对月结拜为异性兄弟。

      “我便沈一白吧,一清二白。”

      “那我就林二青。”

      “二位兄长倒是一清二白了,我可什么都不剩下了,赵三空好了。”

      “三空,等我们打下这江山之后,你可就不是什么三空之人了。”林靖笑他。

      “为何是我,二位兄长自己不来?”

      “咳咳,吾惧内,三宫六院不适合我。”

      “咳咳,我话痨,闷得要死不适合我。”

      确是如此,那三人间只有这赵三空,最适合做这帝王。沈一白仁义,却少了这帝王必要的狠厉果断。林二靖通透,却不想做那孤家寡人,坐拥无边孤独,他可以,他也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是这条路太孤独,太漫长,漫长到让他不时觉得昼夜相煎,不时又觉得二十余年,终是弹指一挥间。

      年迈的帝王从那屋内出来,听得周围跪倒一片,皆是哭声。

      他看向自己的长子:“子恒,为父累了,接下来便全交给你了。”

      “是,父皇。”

      是日,永晏二十二年三月十五,帝因后薨,大恸,立长子赵子恒为太子,命太子监国,待国丧后即位。另,赐婚皇长孙赵柏生与沈家大小姐沈南洲,明年二月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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