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不知晓

24、凤凰冠巾

　　“母后，儿这冠巾倒是别致啊，您亲手绣的凤凰，倒是和我大侄子他们那些草草木木不一样。”说话不是旁人，正是陛下与钱皇后的嫡子赵子济。

　　今日，便是他及冠之日。按理说，嫡子及冠，陛下年迈，群臣乃至天下都在猜，今日这立储的旨意怕是要来了。

　　可，这位嫡子，任凭他亲舅舅钱相，也最多违心地说上一句“差强人意”。

　　“吾儿自小聪慧，自是不一般，母后只希望吾儿这一生平平安安，遇事皆可逢凶化吉，凤凰涅槃。”钱后看着自己的这唯一的儿子，面上既有着小儿成年的喜悦，又似乎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母后，我有什么值得逢凶化吉的！父皇、大哥、二哥都好着，我那几位大侄子也甚是有才，我担心什么，有他们在，您儿子自是高枕无忧。”

　　“是啊，是母后多虑了，吾儿自小就洒脱豁达，是母后老了，老了就容易多想。”

　　“母后哪里来了，我看年轻着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母子二人是兄妹呢！”

　　“就你嘴甜，尽是瞎说，快去看看，这冠礼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的。”

　　“那儿子告退！”

　　看着赵子济出去的背影，钱后屏退下人，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摸着自己亲手绣的这凤凰冠巾，喃喃道：“我只愿吾儿凤凰涅槃，一生洒脱，如此我便安心了。”

　　“二青兄，我老了，你看就连子济都要成年了，我们终于是老了！”

　　“你赵三空老了，那我和沈一白是不是该位列仙班了，我说，三空陛下，当年我们三人在那富春江畔，你可是直言我们两个是老家伙，而你风华正茂的！”

　　“哈哈哈！那都多少年了，挖苦兄长一次，兄长要记到一辈子！”

　　“这是他一白先生不在，不然啊，肯定说我们为老不尊。”

　　“一白兄年纪大了，我便不准他来回奔波，我们三人，总该有一个人安度晚年吧，不然咱们打这江山有何意思！”

　　“赵三空，你可别想，等这桩事过去，我也要致仕！老夫这么大岁数，还跟那些个在朝堂上站着，还得憋住不骂人，真是折寿了！”

　　这二位老人，一唱一和，倒是仿佛当年一般，三人却少一人，不过还好，沈家的小辈们不是都在吗？

　　收回笑声的陛下，沉默片刻，像是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二青兄，你说，子济他过得去吗？”

　　听此言，林靖恢复严肃，复而一叹：“我们筹谋二十余年，如履薄冰，只想着能找出个万全之法，可这世间哪有什么万全之法？子济，是我们辜负于他，只望他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但，三空，你赵家的后代，自是该拿得起、放得下，你也莫太过担忧，他该有自己的缘法。”

　　“朕终是为了天下，负了他们啊！”

　　这一日，正是赵子济的及冠之礼，四国上下皆在关注这位殿下，究竟是不是大晏的下一任储君，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一封圣旨的到来。

　　但，奇怪的是，冠礼却很简单，并无繁琐之意，陛下亲手为自己这最小的儿子系上冠巾，细细看，那冠巾上绣着凤凰。众人等着，却见陛下并无宣圣旨的意思，直到冠礼结束也没有等来那立储的圣旨。不过，也只是迟早罢了，谁人不知这赵家子孙的冠巾大抵都是草草木木，而这位殿下却是凤凰，如此，便已经暗示了，赵子济自是大晏下一任储君了。

　　“姐夫，今日竟只是冠礼？陛下究竟还在等什么？”吏部尚书王大人找了个空子低声问钱相。

　　“不急，再等等晚宴，便知陛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也不要紧，明日四国之内，皆知大晏下一任储君便是子济。”

　　“舅舅，舅舅！”只见那赵子济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舅舅，今日可给外甥备了什么礼？”

　　“老臣。”

　　“舅舅，什么老臣，跟自家外甥讲话，拘什么礼！”

　　“子济，你可是最喜欢这琼花？”

　　“这倒是，可是舅舅，这日子并非花期。”

　　“子济喜欢，舅舅自然要费些脑筋。”

　　“如此，外甥可就谢过舅舅了，那晚上宴席我便等着舅舅的好礼！”

　　“好。”

　　这厢冠礼过后，皇后却差人来请沈家的三位小姐。已是有人嘀咕，到底是皇长孙未来的妻子，皇后都青眼有加。当然，也有人愤恨不已，这不，那边的小郡主气得又骂了身边的几位小姐。

　　“阿姐、阿姐！为什么皇后要见我们！”

　　“阿姐，阿姐，我心里有些不安，我害怕！”

　　“阿月、阿相不用担心，皇后也许是想听听阿相讲故事，也许是想听听阿月说说做生意的秘诀，不必担心，姐姐不是在吗？”

　　“也是，也是，哎哎哎，我哪儿会做生意，还不如思枫爹爹来讲呢！”

　　“阿姐阿姐，你说我讲哪个，讲负心汉，还是那种才子佳人经历种种波折，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这故事虽然俗套，但是岑先生每次说这类故事时，最是受欢迎呢！”

　　沈南洲认真想了一想，提议：“不如阿相给皇后娘娘讲讲思枫的故事，说说身边人的故事，不是更有趣吗？”

　　“有道理！那我得好好回忆一下思枫在镇江的英姿飒爽！等我讲完了！晚上皇后还能见见温神医呢！甚好甚好！”

　　“宣沈家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

　　只听那位公公一声通报，南洲便领着自家两个妹妹，入这坤宁宫，跪在了皇后的面前。

　　“起来吧。”皇后声音甚是温柔，月许、相宜觉得这和自己阿娘倒是很不一样的，她们彼时犯了错误，撒娇跪着求阿娘原谅。沈夫人要么一边让她们跪着，一边跟她们聊天，要么让麻利起来，别在这儿烦人。总之，这声温温柔柔的起来真是她们二人没听过的。

　　“你是南洲吗？”

　　“回皇后娘娘，臣女是。”

　　“陛下倒是当年颇具慧眼，赶在了林相之前，与你祖父定下这桩婚事。”

　　“阿月，原来阿虞的梦想曾经真的是可以实现的！”声音小小。

　　“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柏生可真是好福气。”

　　“南洲谢皇后娘娘。”

　　“你们哪个是月许，哪个是相宜？”

　　“回娘娘，我是月许，她是相宜！我喜欢喝酒，阿相喜欢讲故事，她写的话本子可好了！”

　　“南洲知书达理，你们俩怎么和姐姐不太一样呢？”钱后温柔地笑了起来。

　　那两个却毫无羞愧之色，倒是十分自信地回道：“回娘娘，姐姐是祖父教的，我和阿月是祖母、阿娘教的！”

　　“是这样啊，月许和相宜依着本宫看来，活泼有趣，和你姐姐虽不同，但也有你们的独到之处，相宜，可给本宫讲讲你在宫外见到、听到的趣事吗？”

　　“好的！好的！娘娘，我给您讲温神医，好不好！”

　　“好。”

　　“娘娘，那个，我可不可以吃那些好看的糕点。刚出来的急，现在有点点饿了。”桌面上摆着桃花酥、枣泥糕，杏花糕，月许觉得自己再不开口，肚子就该叫起来了。

　　“当然可以，那本就是给你们准备的，我们坐下边吃边听相宜讲故事，好不好？”

　　“好！”

　　月许和相宜两个像是说双簧似的，将江思枫如何遇见这温神医，如何一路相追到镇江，在镇江又是如何的明事理、如何的英姿飒爽，如何的救治温神医一股脑说来，颇是有些如数家珍的意思，当然少不了说书人几分的夸张，但其中的儿女情意倒是一点不假。她二人说的甚是有趣，惹得这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坤宁宫倒是很难得的笑声阵阵。

　　“娘娘，我们的匕首是阿爹亲手给打的呢！我们姐妹及笄之时，阿爹按照我们喜欢的花样给我们打的！”月许刚听皇后娘娘说自己给赵子济及冠，绣了这凤凰冠巾，便想起来爹爹给打造的这匕首，

　　“真是精致，今晚的晚宴，你们便带上吧，也让子济见识见识，他和陛下都是爱这些的。”钱后看着那三把小巧的匕首。

　　“真的吗！我还以为阿爹骗我呢！阿爹说我们今晚可以把这匕首带给陛下看，我还说皇家宴席怎么能带进去呢！”月许惊讶道。

　　“你们三个小丫头又有什么干系，今晚跟着本宫一起入席便是，还有先别声张，给陛下一个惊喜。”

　　“是！娘娘！”

　　“对了，娘娘，刚我们讲的那温神医今晚也在席上呢！”

　　“那本宫要好好见见他。”

　　“是啊是啊，不过，娘娘您不能见到思枫，确实是有点可惜呢！”

　　“是啊，听你们讲，那也该是个好孩子，和予安很是般配。”钱后清了一下嗓子：“本宫有些乏了，今日便到这儿吧，你们也去休息休息，晚上还要赴晚膳。”

　　那三位小姐便被领着出了这坤宁宫。

　　“阿姐，阿姐，我们表现的好吗？”

　　“阿姐，阿姐，你看皇后娘娘多开心啊！”

　　“好，阿相阿月讲故事可是真真好的，连阿姐这样知道其中缘由的人，听着都很有意思呢！”

　　“那可是，我们可是淮城内除了岑先生以外的最好的说书人呢！”

　　“阿姐阿姐，你看，我们把温神医说的，连皇后娘娘都很喜欢呢！”

　　“是是是，阿月阿相最厉害了。”

　　说书人的故事，万千听客，便有万千思绪。就连说书人也不知自己是哪点感动了听书人，而听书人或许也不能指明，又是为着那种缘由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