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不知晓

15、三月金陵

　　苏辙在《初至金陵》里有这么两句。

　　山川过雨晓光浮，初看江南第一州。

　　彼时尚在家中的相宜觉得，文人墨客，大抵都有一种虚虚实实的想象力。他们看山是山又不是山，看水是水又不是水，倒不如月许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红烧狮子头是红烧狮子头来得更潇洒点。所以这一路上，她觉得“江南第一州”这样的称赞大抵也需要打点折扣，虽说这么想，但这一路上，始终有一个小脑袋不时便伸出马车，去瞧瞧这一路有何不同，这即将抵达的金陵有何不同，是否担得起江南第一州的称赞。

　　而月许则很对得起她姐妹的评价，她这一路便已从阿虞那儿得知了金陵好吃的都在那几处。听说金陵的小元宵只有指甲那么大，以浓郁的红豆沙做底，撒上一勺元宵，最后再淋上点秋日的桂花。月许觉得十分惊喜，平日里在家吃的这元宵，都是大大的包着馅儿，猪油芝麻，软糯豆沙，还有祖父、父亲喜欢的咸炒豆腐，还未曾见过豆沙汤底的小小元宵呢！还有还有，阿虞说金陵城里对鸭子的做法，这天下无出其右，月许听完，只觉得，没有一只鸭子可以逃出金陵，鸭子这一生可谓是成也金陵，败也金陵！这一趟，如果再能谈上几个铺子，来日和阿相出去玩可就有盘缠啦！

　　阿虞则是满脸欣喜，一边给自己的小姐妹讲着金陵，一边也为着终于能回家而激动万分。之前啊，可是她自己吵着闹着要来，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家，这思乡之情啊，还真的是怪难受的，需要吃好多糖葫芦才能安慰道呢！

　　“阿南，你要是遇见那小郡主，不理便是，她若寻你麻烦，你便告诉我。”赵柏生想来还是稍有担心。

　　“小郡主是谁？”沈昀也是没听过这号人物。

　　“这小郡主嘛，自然是你姐夫的风流债一桩。”林渊这几日听他几人讲着一通正事，只觉得自己耳朵都要生茧子了。他林家大公子倒是图个轻松，只要有人在动脑子，他便乐于做个闲人。

　　这几日赵柏生、沈衍、沈昀从扬州三娘案讲到律例，说虽本国律例将这如何办案，什么情况该定什么罪，什么罪又该有何种惩罚，倶细细规定，但也当兼顾情理。没有这严格的要求，晏国之大，这办案的官员水平参差不齐，便会有徇情枉法，同案不同判，甚至瞎判一通的情况，长久以来，便会动摇民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不诓多言，更重要的是，我大晏想要的这河清海晏的天下，必须得严肃整治触犯刑律的行为。

　　但三娘这样的案子，实在情有可原，倘若照搬律例，只会更伤了这天下百姓的心，所以，情理很重要。这世上很多事，很多事情虽不在道理之内，却于情理之中。林渊忘了那日讨论了多久，倒是小昀这个玲珑心思的提出的看法，倒是简单，又着实有效。

　　那日的沈昀：“答案不就在二姐姐、三姐姐身上吗？”

　　林渊：“别卖关子了，快讲讲。”

　　赵柏生、沈衍先是一愣，后又体会到他是什么意思。

　　这二位小姐是泡在哪儿长大的？清泉庄。清泉庄是何处？说书馆。

　　“让百姓们去听，所谓情理，莫不在于所有人的心中。”

　　“那小昀不怕，民意有时被人挑唆，反而钳制了办案的官员？”林渊继续问。

　　“择当地教书先生一人，有名望的乡绅一人，与办案的官员三人一同那这情理的决定，百姓之意仅作参考，但，教书先生和乡绅，只得评判情理内容。最好，他们还是两个不对付的。”

　　此计甚妙，兼顾情理，但也断断不让情理绑架国法。百姓来听，一则能启发那三人，二则也行监督之意。倘若三人意见不相一致，便会由书吏写在题本内，转给上级。这样一来，倒是个两全之策。

　　再说这镇江瘟疫一事，温神医、秋大夫自是功不可没，江家小姐也当奖赏。而大家不知道的是，那几日，他们一行三人，赵柏生去了官府，沈衍和林渊一个往城东，一个向城西，便终于将温神医那日的三点尽数做到。赵柏生去找那王知府时，王知府笑脸相迎，听他此言，立刻甚为震惊，随即大骂知县，好一个王知府，戏倒是做了个全套，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无辜至极！那知县跪着，止不住的颤动，这一位是皇家的，一位是权臣的，谁，他这个小官都得罪不起。

　　镇江知府王大人，其父官拜吏部尚书，光这一个吏部，就足够所有当官的敬上三分了，而他的舅舅，二人之下，万人之上，正是当朝右相钱益，这二人一为当朝天子，一为林靖左相。再说当朝皇后钱皇后又是谁家的？钱家小女，钱益的妹妹。

　　知县知道自己，完了，真的完了。

　　但后来知县却觉得自己大抵是撞上什么狗屎运了，瘟疫治好了，连着担心了好几日，也竟然没有什么处罚下来，他虽不明白是什么缘由，只想着还好有尚书大人，还好有知府大人，这样的大事竟然也能摆平了。

　　他安生了几日，只以为此事已过，虽然觉着不罚他已是奇怪，对温神医、秋大夫竟然不论功行赏更是奇怪，但他也懒得多想，总之活着就好了嘛，直到后来啊，被革职发配了边疆，他才意识到，很多事情，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咳。”赵柏生有点尴尬。

　　“渊哥哥，给南洲讲讲这位小郡主又是什么样的人？”

　　“这小郡主嘛，说来话长，这要追溯到你柏生哥哥那年的初秋，那天天气特别特别好，秦淮的水特别特别的清澈。”

　　“咳咳。”

　　“渊兄，你便长话短说吧，金陵已然快到了。”沈衍知道这位仁兄讲起来风流逸事，一点不比三妹妹差，若说三妹妹喜欢讲这人物戴什么发簪，穿什么色的衣服，有喜欢什么样的物件，渊兄偏生爱渲染环境，天气，要由着他，怕是根本听不到故事的关键。

　　“行吧行吧，简单来说，这小郡主一着不慎落水，正是被我们这柏生公子救了去，后来，小郡主便觉得自己非他不嫁了。任凭旁人怎么说柏生已在永晏四年的六月被陛下定了与南洲妹妹的婚事，她也不理。南洲妹妹，相信我，你很快就会见到这位大晏最蛮横的小郡主。”

　　小郡主的父亲以身殉国，战死沙场，陛下怜惜她们母女二人，便封了郡主，但不曾想这位小郡主被一路娇惯，逐渐长成了一副蛮横的样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只有姜家那位尽澜小姐，凭借着自小爱武的缘故，能治治她几分，还有柳家那位清如小姐，总能引经据典地说上几句。

　　而另一边的马车里被剩下的三位小姑娘，虽然听着他们讲了一些，又偷听了一些，有了一些基础的了解，但还是觉得缺点什么，现下啊，三个人正在猜着这几日瘟疫的各种可能版本，以及是否接下来陛下要如何处理。

　　“自然是把这无用的知府、知县都给革职查办！然后温神医、柳大夫，还有江思枫都应该论功行赏。”阿虞觉得这再自然不过了，虽说最后有惊无险，没有酿成大祸，可这二人为人父母官的所作所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还有那副假惺惺的样子，要不是柏生哥哥的身份，哪儿能后来那么配合？真的是，臭不要脸。

　　“阿虞你忘了，那日我们偷听的，柏生哥哥说会饶那知县些许时日。”月许提醒道。

　　“也是！可是为什么呀！”

　　“肯定是王知府有着好父亲、好舅舅，帮他呗，冠冕堂皇的理由还能找不到吗？”相宜直言，想了想继续道：“估计又是什么此事不宜声张，否则社稷大乱，还可能为什么外敌来犯之类的吧。”

　　“啊？那陛下便不惩罚他们了？”

　　“既然柏生哥哥他们说了，便肯定如此吧，不过阿虞也别太担心了，肯定是因为有别的更重要的安排的，你看说的是饶些许时日，而不是饶了他。”月许安慰这个面色愤愤的。

　　“对对对，还是阿月你机灵！那温神医他们会被论功行赏吗？”

　　月许想了想，也只能道：“不知道。”看不清这局究竟是为着什么，便无法猜测到底会是如何的章法布局。

　　“阿相呢？”眼巴巴地看向这个。

　　“不知道。”

　　“啊！只有我们不知道！就连小昀都是知道的呢！”依旧愤愤不平。

　　“是啊，只是我们三个不知道罢了，那一马车里的都是很是清楚呢。不过也好，我们自己去看，去猜便是！”说完这句话的相宜又探出头去，看着外面突然出现的城墙，便知到了！

　　“阿姐阿姐！”

　　闻言便知，金陵到了。

　　春花暖，少年好时光。这段自淮城至金陵的两个月的旅途，要暂时落下帷幕了。而金陵城内，又是怎样的风景，自去看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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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世间，怎么会有论文这样的麻烦事？毕业不易，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