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不知晓

14、公子弱冠

　　“父亲，这可怎么办？派过去的人竟然没能杀掉他们！这下瘟疫的事情一定会被捅到陛下面前了！这可怎么办？”连夜赶回金陵的镇江知府大人现下正在王宅里问这位吏部尚书大人。

　　“慌什么！为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可是父亲？”

　　“你以为杀掉他们就能捂住瘟疫？还是你真以为赵柏生、林渊就能轻易被杀掉，还是你一直没看到陛下的暗卫？”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一语中的。那几日治病之时，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是这病好了，不知道哪儿来的病人前来道贺，直冲着那几个刺去。所幸，那三位公子倒是武功不差，没什么损伤。而神医那边，大抵觉得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要紧，便也没如何。再说这客栈，暗卫着实厉害，那些刺客就连客栈都没进得去，里面的人只以为天下太平。

　　“儿不懂，那我们要怎么办？”

　　“称我们有意为之，陛下便可理解。”

　　“有意为之？”露着不解的表情。

　　尚书大人只想痛骂蠢材，奈何毕竟是自己生的蠢材，便忍着气：“若瘟疫之名散播，便会引发百姓恐慌，一则于我大晏社稷百害而无一利，二则恐外敌趁机来犯，所以你一边默许温予安、赵柏生他们治病，一边对外声称无此事。”

　　“父亲高见！！那那些刺客怎么办？”到底是个蠢材。

　　“外敌！外敌！你这脑子随了谁？”

　　“父亲所说甚是！儿有谱了！儿这就回镇江！”

　　“不必，既来了，就在这儿吧，过几日陛下自会召见你。”

　　“陛下见我干什么？”

　　吏部尚书大人深吸一口气：“瘟疫！镇江的瘟疫！不问你问谁！”

　　“父亲所言甚是！”

　　直到门关上，这位尚书大人才冷静下来细想此时，沈衍似乎不是之前所探的全然不会武功，不过也没什么要紧，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没杀掉他们？也好，此时一下子死这么多人，实在太过于蹊跷，倒不如姐夫说的这套说辞，所幸，这几年陛下对姐夫可谓宠信有加，断不会因为如此小事便心生嫌隙。就还有几日了，可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彼时的镇江。

　　“哥哥，哥哥，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可是我们赶不上回金陵了，怎么办？”月许想起来，祖父叮嘱他们一路玩不要紧，但是一定要在三月初五前抵达金陵，原是为了三月初七赶上哥哥的冠礼的。但这几天到底是因为瘟疫这事儿耽搁了，那哥哥的冠礼要怎么办？

　　“既然已经赶不及，不如明日去金山寺吧，挑一个好地方，行一个与众不同的弱冠之礼。”相宜仔细想了一通，觉得金山寺委实是个好地方。

　　“这个想法好！”阿虞帮腔。

　　“阿虞，你觉得好怕是因为水漫金山的传说吧。”到底是自家哥哥。

　　“衍哥哥，我也觉得阿相这个提议不错，‘一片冰心在玉壶’的芙蓉楼很是与哥哥相配。”南洲说的这芙蓉楼，正是这金山寺内的赫赫名楼，王昌龄在此送别辛渐，写的这“一片冰心在玉壶”，内怀冰清，外涵玉润，此君子冰壶之德也。不受功名利禄玷污，与沈衍正好相配。

　　“阿昀怎么想？”赵柏生看着只有他这个弟弟一言不发。

　　“衍哥哥早就想好了芙蓉楼，偏生不说，看着我们在这儿一个一个的猜。”

　　“为兄事事瞒不过吾弟。”

　　三月初七，金山寺。

　　“阿姐，你看，柳树开始抽芽了，那边几树花也开始打花苞了。”相宜想着花事篇或许可以从《沈府秘事》里拎出来成为单独的一本。

　　“阿姐，阿姐，待我们到金陵，便可以酿当季的酒了吧。”阿月得知瘟疫结束之后，便赶着去见了她那呛呛酒的好友，家里倒是一切平安，只不过暂时怕是喝不上呛呛酒了。不过还好，那掌柜的是，经由此事，只觉得家人平安最重要，便收拾着行囊，全家搬去扬州了，他说，等一切安稳，必定酿上几壶好的，给月许备着。

　　“南洲最喜欢什么酒？”赵柏生问。

　　“青梅酒。”少女发髻上簪着梅花式样的簪子。

　　“那是因为我们阿姐第一次酿造成功的酒便是这青梅酒！可惜那会祖母、母亲觉得不够分，便不让我和阿相多喝！”

　　这厢便到了芙蓉楼。

　　昔人送别，看这景是寒雨连江、楚山孤。而今这一众人，热热闹闹的，只觉得水天相连，浩渺宽大。只见林渊和赵柏生为沈衍加上冠巾，那冠巾上绣着翠竹样式。

　　是日，沈衍及冠，这位沈家大公子的传奇人生方才真正开始。

　　“阿虞，渊哥哥的冠巾又是什么样式的，可曾绣着什么？”相宜觉得话本子里应加深对各位公子的形象描绘。

　　“嗯，我想想，是松木。”

　　“那姐夫？”南洲朝月许看了一眼，月许：“柏生哥哥呢？”

　　“梅枝。”

　　三个小丫头很有默契的聚在一起眉飞色舞。那头南洲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看向了远方，梅花已经谢了，南方的春天总是要比家里更早些的。

　　“甚好，甚好，我们兄弟三人可不就是岁寒三友吗？”林渊觉得这得拜把子，必须得拜把子。

　　“好了好了，我们快去看看这金山寺内别的吧！我可要仔细看看那法海洞、仙人洞是个什么样子！还有！我们家乡的梁红玉当年擂鼓的地方！”话本子果然是需要灵感的。

　　“还有，不知道金山寺的斋饭好不好吃！阿虞、阿虞快跟我去看看！”

　　林渊跟着月许、阿虞，而沈衍、沈昀则慢悠悠地去追那一溜烟的。

　　一行人只剩下赵柏生和沈南洲。

　　这日阳光正好，三月的春风已没有冬日的冷意，赵柏生眼神清澈地看向身边的少女，大概是前几日繁忙于办那瘟疫之事，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看这风景了，他一时愣了神，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便一直看着。南洲抬头，看见那道清澈又温暖的目光，报之一笑，这日的风吹得可真好，不知吹皱了哪一方的春水。

　　“阿姐！阿姐！”

　　并肩而行，碧波荡漾，树上已是点点春色，声声鸟啼。

　　“柏生哥哥。”

　　“左边的袖子破了，晚上交给阿南缝缝吧。”

　　“好，阿南。”

　　“这斋饭委实是不错的！”月许摸摸肚子。

　　“颜色也好看，清清白白的。”相宜摸摸肚子。

　　“是你？！”阿虞突然出声，引得他们都往那处看去。

　　正在相宜、月许莫名其妙之际。三位公子与那公子，互作一揖。是温神医！那他身旁那个小姐，应该就是江思枫了。

　　“江思枫，你喜欢的这个温神医确实挺好看！”

　　“那可不是！本姑娘什么眼光！”

　　“林阿虞，你在这儿做什么？是嫌金陵的那些个小姐都不够你打的吗，特地到镇江来找？”

　　“我可是来办正事的，不像某人。”

　　“我的事怎么就不是正事了？”

　　这二位吵起来一点不比那两个聒噪的少。

　　“吵死了！吵死了！非得来这破寺庙，你生病还不是要我来治，你求什么平安！”

　　“喂，温神医，谁说来寺庙一定要求平安健康的！”月许插话：“斋饭也是真真好的！”

　　“温神医，你怎么知道江小姐求的不是姻缘呢？”相宜笑眯眯。

　　“本神医不和你们这一帮小丫头计较！”

　　“予安，明日和我们一道回金陵吧。”赵柏生出声。

　　“好。”

　　“哎哎哎，你怎么就回金陵了，不是说好要去游历江湖的吗？”江思枫感到万分诧异，但也只能匆匆跟上那人的脚步。

　　相宜只听到温神医一直嘟囔着：“烦死了、烦死了，去跟你爹提亲啊！傻子！”这才没有声音。

　　“哥哥们，是不是跟我们解释一下，那几天你们和温神医究竟之间发生了什么？”月许和相宜觉得，她们错过了很重要的一段剧情，而这段剧情，只有窝在客栈里的她们俩和阿虞不知道。

　　“阿南，我这衣裳破的厉害，你看这要怎么补？”走了一个，还叫走了阿姐。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给阿羡买上香醋，他一定特别喜欢。”又走了一个。

　　“为兄累了。”只有四个字。

　　“阿昀什么都不知道。”

　　月许、相宜看向阿虞，只听阿虞：“阿月、阿相，不要怕，我推理很好的，也就比我二哥稍微差那么一丢丢，我来仔细推理一番，你们等等，我可以推理出来的。”

　　三脸郁闷。

　　不过既然同归，可有的是时间慢慢想，慢慢挖，还能有什么话本子想不到的事情吗？

　　暖风的这一天，于彼时王知府眼里却冷若冰霜，瘟疫一事已传至金陵，父亲、舅舅，是时候了。

　　第二日，几辆马车便载着一行人赶往金陵，这一日是三月初七，距离那位殿下的生辰三月十五，不过八日了。

　　一辆马车内。

　　“小昀，今年你的生日？”月许发问。

　　“二姐姐放过我罢了，看在每年我为二姐姐赚得些银两，为三姐姐提供些话本子的份上，今年就莫要捉弄我了！”

　　“不不不，阿弟，我们是在想，今年不如，我们一起去逛秦淮吧！”相宜小声。

　　“如此，弟弟谢过二位姐姐！”

　　“没事！我到时候央着我大哥、二哥，带你们去便是！”

　　另一辆马车内。

　　“阿南，明年梅花开的时候，我们同去。”

　　“好。”

　　“衍弟，你闻着什么味道了没？”

　　“你的醋味。”沈衍放下书。

　　还有一辆马车内。

　　“我说江思枫，姑奶奶，您能不能别老盯着我傻笑。”

　　“嘻嘻嘻，你要跟我爹提亲。”

　　“我那是说的玩的！”

　　“你要跟我爹提亲。”

　　“提提提，求你别再说了。”

　　“你要跟我爹提亲。”

　　温予安想，真好，除了姑姑，我也有，家人了。

　　（镇江渡，以医渡人，最忌讳疾忌医，最忌堵住医者之口——镇江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