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草你家猫掉了》白骨沙潜

13、第 13 章

　　刚说话的高壮男生闻声回头，见后面是低年级生，恶声恶气道："笑屁啊。"

　　黎鹤笑眯眯地坐在位置上转笔，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还真是在笑你。"

　　"你——"高壮男生腾身欲起，被旁边的眼镜男生扯住了。他忿忿坐回去："干嘛。"

　　眼镜男生刷刷在纸上写：黎鹤。

　　见同桌皱着脸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他只好低声道："后面那人是黎鹤，你没听老马上课老在说吗？初中的时候就是捧奥赛奖杯捧到手软的大佬。"

　　"呵，"高壮男生不在意地撇撇嘴，"初中？这都什么时候了啊？高中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他名字。"他微微拔高了声音，"奥数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学的。"

　　"学奥数是让你头脑清晰的方式，不是拿来自大炫耀的资本。"黎鹤微微一笑："我怎么看你越学越回去了。"

　　教室后面的嘈杂和张扬的上课铃声同时响起，殷老师从外面活动完走进教室，就刚好看到这一幕。

　　"干什么呢。"他快步走过来，"上赶着觉得题不够难吗？我再给你们发一套？"

　　"老师，"高壮男生收敛翘起的腿，直接道："高二为什么要和高一的一起训？不能分开教吗。"

　　话音落，教室里传出嗡嗡交谈声，要不是对男生的话表示附和的，要不是因为话里的轻蔑愤怒的，教室前面坐着的几个高一学生直接对他露出了充满敌意的不满眼光。

　　"啪。"殷老师卷起手中一摞试卷，在身旁的空桌子上一敲，教室的嚷嚷声归寂。

　　"学校的安排，都是让你们凭实力说话。"他干瘦的手指攥住试卷筒，严厉道，"学前测试得什么分进什么班，奥赛拼的是实力不是年龄！"

　　见面前的男生仍作不服气状，殷老师摊手，转身走上讲台直接拿笔写题，自言自语："有好胜心也是好事。"

　　"来吧，做题。每个人拿一张草稿纸写，不用抄题，做完举手我来看，我看你们的实力吧。"

　　黎鹤正要抽出文件袋拿纸，旁边倏然递过来一张。

　　他转头，见辛邈拿着一张和递来的一模一样的纸提笔欲写，见黎鹤望过来，他腾出没拿笔的那只手悄悄比了个拇指。

　　……这人还挺有趣。

　　教室里有人举手了，是个戴眼镜的高二女生。

　　殷老师踱过去，撑着桌子看了一眼："错了。"他抽出食指点了点女生答题纸上中间一个步骤，"好好看看。"

　　有人做完，虽然没做对，但也给教室里的学生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高壮男生明显有些慌张，他翘在大腿上的二郎腿不停晃悠，手里转来转去的笔啪嗒一下又转落在桌上，看见殷老师往这边走，他烦躁地低头揪住自己的短硬寸头，努力算题。

　　殷老师走到他身边停住了。

　　老师在看我的过程？高壮男生咬牙，在运算纸上运笔如飞，却迟迟没法在答题纸上落笔。

　　"很好。"头上传来一声赞赏。

　　我前面过程做对了？男生一愣，欣喜涌动，涨红了脸试探着往上看。

　　入目是殷老师瘦削的下颏和后脑勺，数学组大能正捧着身后同学的答题纸，站在他这排，微笑着点头。

　　"这两种方法都很好。"他听到殷老师赞许的声音，"思路很清晰。"

　　殷老师看罢放下卷子，递还给黎鹤，扬声道："已经有同学解出来了，大家加油。"

　　"别抖了。"写下的笔画又被晃歪，同桌敲了敲他的桌子提醒，却发现高高壮壮的伙伴脸色不大好。

　　"你咋了。"

　　"……"

　　十分钟后。

　　"同学们，我们不等了啊，还没做出来的先停笔听讲，回去继续研究。"殷老师敲黑板喊停，"刚才这道是上一届奥赛的压轴题，没有做出来的同学不要灰心。"

　　高壮男生刷刷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动作幅度颇大地把笔放在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旁边的眼镜男生果然凑过来："你做出来了？"

　　"嗯。"男生心情和缓不少，自己虽然动作没后面那个高一生快，但是也超过了大多数人，像黎鹤这样的高一生只是少数。

　　"厉害。"同桌羡慕的声音给男生更添一分舒畅。

　　殷老师在台上讲题，高壮男生在比对自己方法正确后便听得心不在焉。

　　"好了，这就是常规方法。"台上的殷老师放下笔，往教室后排看去。"辛邈，你上来讲一下你的做法。"

　　同学们纷纷往后看去，一教室的目光都锁定到最后一排托着腮的少年身上。

　　"我？"倏然被点名，辛邈不确定地指指自己。

　　"对，"殷老师扬了扬手中的白板笔，示意他上讲台来，一面解释道："我刚看你的解题思路很新颖便捷，同学们听一听新方法有好处。"

　　辛邈鬼使神差扭头看了眼黎鹤，发现黎鹤也正在看他，男生笑着点点头鼓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头，起身上讲台接过笔，开始讲自己的思路和方法。

　　台上的少年开始讲奥数，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日总是低垂着的头抬了起来，声音平缓稳定，阴郁沉闷的气息像是被撕开一条缝，隐隐约约有阳光照射进来，扎实地沁润进他不露声色的肌理，扫开黑沉的灰烬，显出澄澈干净的一角，又让人觉得他本该是这般自信又昂扬的模样。

　　这点倒是和那人挺像的，一接触喜欢的奥数就和平时不大一样了。

　　黎鹤低头在草稿纸上涂了个挤眉弄眼的鬼脸。

　　"谢谢。"那少年站在讲台中间，接受同学们的掌声，面对着公开课时教室前后架起的摄录机器，在鞠躬致谢的间隙对台下的他和高新海挤了挤眼睛。

　　"谢谢。"

　　台上的辛邈在掌声中走下来，接受了尤以高一同学为突出的目光洗礼。

　　黎鹤三两笔把纸上的鬼脸抹掉了。

　　"喂，你不记笔记吗。"眼镜男生捅了捅同桌的手肘，拿着笔指白板上辛邈写的解题过程。

　　"不记。"高壮男生盖上笔帽，忿忿然把头转开。

　　下课铃随着殷老师放下笔的动作响起，殷老师抄着手等铃声打完，开口："今天最先解题的是高一的同学，做出新方法的也是高一眼同学，我刚才走下来看大家做题的情况，高二同学的解题率并不比高一同学高多少。既然知道自己高二了，允许走冤枉路的时间不多，那更要认真投入地学习。"

　　"我希望同学们能学会不骄不躁，谦逊地学习奥数。即便优秀，也需要谦卑。"他语气严厉，"下课吧，同学们回家多练习。明晚见。"

　　不等同学们作出反应，殷老师拿起教案转身出教室，留下身后一教室的掌声。

　　"解气。"辛邈听到前面有同学边收拾书包边跟旁边的同学说话。

　　他眨了眨眼睛，拉好书包拉链背在肩上，回头见黎鹤已经收好东西等在一边。

　　两人一前一后从还零星亮着灯的教学楼走出来，学校里的路灯建得不走心，隔老远亮一盏，整个校园都笼罩在昏黄的夜色中，只有在此时凭借一群下课的学生添几分热闹。

　　"你家住哪边？"黎鹤走在辛邈身侧，开口问他。

　　辛邈说了一个地址，"坐公交再走一段路。"

　　"那我们住得挺近的。"黎鹤莞尔，"走路都能到。"

　　我知道。辛邈在心里悄悄说，平时常去的超市都是同一个。

　　"你家住……？"辛邈问，黎鹤答了小区名字，"还真是，说不定周末都能碰到。"辛邈低着头，在夜色中咧了咧嘴。

　　"以后放学一起走吧。"黎鹤建议。

　　"好啊。"

　　学校外的行道树上挂了彩带和彩灯，一眼望去像是一条光影大道，一路延伸到下一个支路，一伙出来的学生一部分拐进了旁边还在营业的小店，路上穿着校服的学生又少了些，其他过路的行人都行色匆匆，一眼就能看出和刚出校园的学生的区别。

　　俩人走得不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刚才在台上很厉害。"黎鹤说，"你学奥数多久了？"

　　"没接触太久。"准确地说是从今晚开始正式接触的。这么说似乎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炫耀感，辛邈不愿说谎，于是只说得模糊。

　　毕竟一天半天可以是“没太久”，一两年也能是。

　　黎鹤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但还是把辛邈夸得耳垂泛红，语罢，他又道:"我是因为一个朋友开始学奥数的。他能力比我强。"

　　"那他现在呢？还在学这个吗。"黑夜掩盖住了辛邈耳上薄红，他好奇道。

　　"不知道，可能有吧，很久没联系了。"黎鹤的声音像沁在清冷的月色里。

　　黎鹤家柜子里满当当的的奖杯们掠进辛邈的脑海，他忍不住道："你现在也很优秀。"

　　黎鹤一愣，以为辛邈是在说今晚上课发生的事，"我之前做过类似的题。"他笑着解释说，"不过我今天确实冲动了，想到些以前的事，看不惯。"

　　辛邈摆摆手："我觉得你说的都很有道理，学什么都该这样。"

　　黎鹤莞尔："谢谢。"

　　"我往这边走。"下了公交车，两人又一起走了一段，到了一个岔路口时辛邈停下了。

　　"好。"黎鹤眉眼舒展："拜，注意安全。"

　　"拜。"

　　身形欣长的俊秀男生朝辛邈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另一条路，光晕和夜色将他晕染得挺拔而温柔，路过的小女生都忍不住转头多看一眼。

　　辛邈在黑暗中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先是不紧不慢的步伐，而后越来越快。

　　赶紧回家。辛邈对自己说。

　　鬼知道会什么时候穿到猫的身体里，要是走在半路就过去了，他的身体得瘫在路边吗。

　　一路走远的黎鹤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

　　他对辛邈本就有些不知源头的苛刻，原本因为辛邈在台上惊鸿一瞥的自信表现升起来的好感又褪下去一半。

　　——辛邈在台上用的那种解题方法，在两三年前最流行。现在有更新的解题方法，老师讲课、参考书编撰都偏向新法，使用旧方法反而成了另辟蹊径。

　　没有超过两年的奥数甚至奥赛接触经历，几乎没可能用那种方法解题。

　　所以，没接触太久他有时候真不喜欢这类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