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草你家猫掉了》白骨沙潜

14、第 14 章

　　"活下去……"

　　"清醒一点……站起来……"

　　"辛邈！"

　　躺在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眼睫急促颤动，盯着天花板的方向半晌才如梦初醒般重重闭上。

　　辛邈一手捂住眼睛，一手将自己从床上撑起，坐在床上喘气。他抬手摸了把自己的前额，竟覆上了一层薄汗。

　　梦里那凛冽到刺骨的山风像是吹到了他的骨子里，那种黏腻的、带着血腥气的痛感凌空狠狠敲在他的脊背上，避无可避，头破血流。

　　又是噩梦。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常做这种无厘头又真实的噩梦，梦里有时带着漫天的血色，有时又只是一片无光无声的绝望黑暗，有时会有场景情节，可醒来就只剩一些模糊的画面。

　　"邈邈，起床吃饭了。"门外传来辛妈的声音，把辛邈从恍惚的记忆中拉了出来。

　　"起了。"辛邈清清嗓子应一声，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床。

　　辛邈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刚好见辛妈从厨房里端出早餐："妈，做的什么呀。"

　　"热乎乎的鸡蛋饼。"辛妈系着围裙，笑吟吟地把碟子摆上桌。

　　黄澄澄的煎饼泛着油光，袅袅升腾的热气肉眼可见，饼里混着葱和火腿，红黄绿三色搭配，看着就让人颇有食欲。

　　"妈妈自创的鸡蛋饼，"辛妈用筷子把饼卷成筒状搁在盘子中间，又递来一杯隔水加热的热牛奶："快吃。"

　　辛邈拿着饼，热气透过薄薄的皮肤，熨贴得方才还凉浸浸的胸腔霎时回暖，他默默吃了一会，没忍住道："妈你真好。"

　　"傻孩子，"辛妈笑出声，"你是我儿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辛邈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对了儿子，我想了好几天了，关于你那个训练班。"辛妈突然提起。

　　辛邈放下手中的牛奶，边啃鸡蛋饼边望向她。

　　辛妈忧心忡忡："你晚上能吃得好吗？要不我早上给你做了饭你带去学校，晚上就加热吃。"

　　"不用了，"辛邈回道，"我晚上和我同学一起出去吃，学校旁边吃的挺多的。"

　　"跟同学？"辛妈眼睛亮了亮，"班里同学吗？"

　　辛邈不明所以："嗯。"

　　"好，好。"辛妈乐呵呵道，"多在学校交交朋友，也不要老是独来独往的。"

　　*
　　朋友。

　　辛邈跟着上体育课和去操场撒欢儿的人流下楼时抽空咂摸了这个词。

　　他跟黎鹤，算是朋友吗？

　　从莫名其妙跑到黎鹤家猫身上去那天起，他俩好像就有了越来越多的联系。白天是会交流、会一起上奥数课的同学，晚上是一只日渐抽条的白猫和铲屎官。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这种变化也充满了坎坷，不过从上次郊游回来，他明显感觉到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黎鹤在学校对他也日渐友好。

　　对于要不要把自己有时会成为黎鹤家猫这事告诉黎鹤，辛邈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熟悉没必要"，逐渐向"熟悉了会尴尬"转变。

　　还是不说了。

　　虽然自己平庸不起眼，但朋友……是的吧。
　　辛邈低着头，露出一个微弱得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

　　悠扬的上课铃声从操场四周隐匿着的音响里响起，辛邈踏进了班里上体育课集合的队伍。

　　体育老师从器材室拎了两箱球走过来，在队伍面前站定："同学们。"他扬声宣布，"这节课我们开始学习篮球。男生女生都要学啊，咱们一对一练习。"

　　这番话就像在这帮学生组成的油锅里扬了几滴水珠，一时间队伍里议论纷纷，女生们大多惊异好奇，忽闪着眼睛低声跟伙伴讨论。

　　队伍里突兀地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和起哄声，几个爱好篮球的调皮男生眉来眼去，差点把得意写在脸上。

　　"安静点！"体育老师是个东北汉子，中气十足的呼喝声威慑力满分，直接将满锅热油生生压制成了一潭死水。

　　"想什么呢，以为自己动作很标准了？"他从塑料筐里抓出一颗球，放在手里掂了掂，"按着步骤来，学好一个动作内容再进入下一个，后面会给你们时间自由练习，该好好跟我学的时候就别东想西想。"

　　"黎鹤，你上来配合我，示范动作。"体育老师向站在第一排一角的男生招招手。

　　身高腿长的男生迈步向前，站在人高马大的体育老师身旁也丝毫没让人觉得羸弱，反而挺拔得像一棵松，在阳光下自带少年气。

　　"啧啧，黎鹤是真的帅。"辛邈身后一个女生对着并排站着的朋友咧嘴低声啧叹。

　　“矜持点成不？”两个女生转为小声嘟哝。

　　队伍前面两人的配合示范虽然动作简单，但一举一动干脆利落，力量感和动作完美结合，搁在人面前只觉赏心悦目。

　　"看清楚了吧，下面组队练习，十分钟后检查。"体育老师自觉年过三十风采不减，将球扔回框里，大手一挥宣布。

　　辛邈和身前的黎鹤面面相觑。

　　"我们居然分到一组了。"辛邈奇道。

　　"缘分。"黎鹤歪了歪头，抱着篮球在手里转了几圈，又啪地拍在地上，"来吧。"

　　"平时喜欢打篮球吗。"黎鹤把球扔给辛邈，随口聊道。

　　辛邈接过球尝试着转了几下，有些不好意思："打得很少，羽毛球打得多一些。"他没什么朋友，也不爱交际，篮球这类集体配合运动他总是远远避开，天气好时偶尔会和辛妈在小区空地上打打羽毛球。辛妈打得一般，还总是把球打到树上。

　　"没事，你跟着我做。"黎鹤又向他示范了一遍动作，辛邈依葫芦画瓢。

　　黎鹤端详了他一阵，忽然上前一步托起他的手肘，温热的掌心贴住那一小片皮肤："手抬起来，手腕发力。"

　　"喔。"辛邈呆呆的。

　　明明在做小猫时更近的距离都有过，现在只是两条胳膊碰一碰怎么就不适应了辛邈的手肘悬在半空，有些无措。

　　黎鹤看他两眼，忍俊不禁："你别这么僵硬。"

　　辛邈依言照做，缓和自己刚才突然扑通扑通跳得欢畅的心跳，渐渐能跟上黎鹤的动作，配合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很不错，你挺有天分的。" 黎鹤笑着鼓励，"劳逸结合，空余时间可以多练练。"

　　辛邈慢慢找到感觉后话匣子也打开了："我之前以为篮球只有很多人才能打……"他喘口气，脸上飘着一抹运动带来的红晕，"原来两个人也能练。"

　　"两个人？一个人也可以练，一个人打球是和球的磨合，一群人打球是和队友的配合。"黎鹤变换姿势运球，"你要是想学，我抽空教你。"

　　辛邈还是运动中的兴奋状态，一时间不假思索："好！"

　　少年发丝上挂着晶莹的汗珠，跑跳间都是活力，望向黎鹤的眼睛里盛着星星点点的期待，黎鹤抬眼撞上，不由得一愣。

　　黎鹤事后把这短暂的失态归结于辛邈当时的神情实在太像那人。生生把七分相似变成了十分。

　　当时当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那就今天放学吧。"

　　"不错。"体育老师抱着手臂检查完黎鹤组的练习情况，又提了几句意见。

　　黎鹤打得好，相比起来他的搭档只能算普通中上，动作合格，但不熟练也不出彩。体育老师抄着手走到下一组，心中点评道。

　　身高也有差距啊。

　　可为什么黎鹤要跟他主动要求和这个男生一组呢。

　　体育老师晃晃头，没想明白，转头想别的去了。
　　.
　　*
　　辛邈做完殷老师布置的题目，检查一遍觉得没错后开始走神发呆。

　　他最近才开始收敛起之前那随遇而安的心情，开始正儿八经思考自己变成猫这件稀里糊涂又神奇的事情。根据他最近和黎鹤同路回家后搭档观察，他好像不会太早穿到小猫身体里去，至少在回家之前不会。

　　那触发条件是什么？难道是他和黎鹤都需要同时在家？两人都没有要事在身辛邈无意识地用笔帽戳自己的下巴。

　　手肘忽然被杵了杵，辛邈转头。

　　干嘛呢。黎鹤挑眉，用口型问他。

　　抬头的那瞬间，他看见身边男生一愣，下一秒眼角如雨落池塘般荡开一层笑意。

　　怎么了？辛邈疑惑，见黎鹤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才后知后觉挪开笔帽，用手一扒拉——全是红色墨水。

　　红笔漏墨了。

　　"喏。"手边递过来一叠纸巾，黎鹤揶揄道，"先擦擦。"

　　黎鹤笑意未褪，辛邈看也不用看都知道自己下巴上现在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样子，只是他接过纸巾擦了擦自己染上墨迹的下巴，看着纸上一片红色，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

　　"回家去洗吧。"辛邈下巴上的红痕一直待到了训练班下课，用餐巾纸擦过后还有不甚明显的残留，黎鹤见状出声建议。

　　"行。"辛邈挪开了和红墨水印斗争的手。

　　"还有一件事。"黎鹤和辛邈一起走出教室门，注意到辛邈望过来的疑惑表情，无奈道："你是不是忘了？放学过后教你篮球。"

　　辛邈恍然，赶紧解释："没有。"他指了指黎鹤手里的篮球网兜，"我见你拿着呢。"

　　下到操场，篮球场的地方还有灯照着，几个男生正在一侧的篮板下打球，两人选了一块光线充足的区域站定。

　　"先复习下白天课上我们练的那几个动作。"黎鹤把球抛给辛邈，拍拍手示意。

　　辛邈点头，稍作热身遍开始运球，没一会便全身心投入这场运动中。

　　夜色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矮身压过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鲜亮景色。教学楼的红砖，绿茵场的翠色草皮，全都悄无声息地匿进黑暗当中。

　　唯独灯下跑跳着的少年是鲜活明亮的，浅黄色的光给他周身染上一层模糊不清的光晕，但鬓间晶莹的汗珠，舒展开来的眉眼，甚至近乎融进阴影里的墨水红痕都清晰到入目深刻。

　　黎鹤站在球场一侧的阴影里，唇边挂着笑，内心却是彻头彻尾旁观者式的冷静。

　　你看啊。

　　他漫不经心地无声自语，像是对着脑海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人影说话。

　　你也是可以被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