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乡愁是一块小小的排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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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住的半边门扉被人叩响，将千丝万缕压进我的心头。
王敬之理了理衣衫，自桌边起身开门，斜斜的影子随着门扉落进来，沈钰微微施了一礼，淡淡道：“药材已经备好了，小夫人若方便药浴，便可以开始。”
我正要摇头，却被王敬之抢先道：“劳烦沈大夫，她一日未食，本王想先带她吃些饭菜。”
沈钰清清冷冷颔首，道：“体力不支亦不适宜药浴，待夫人准备好，可随时找我。”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本就满心疑惑，这么一个插曲后，心下疑虑纠缠，一时竟不知从哪里问起。
待沈钰出了院子，王敬之亦跨过门槛出了房间。
“你去哪？”我脱口问道。
他转过身，朝我弯起微笑，“给你备——”话音顿住，瞧了瞧天色，判断着道，“晚食。”
说完又提着步子朝院外走去，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双手负在身后，口中又道，“我知道你有许多想问的，便趁着时间细细整理一番吧。”
我呆呆地坐在榻边半晌，才恍惚起了身，唤了几声“愈礼”，皆无人应答，仔细想了想，才忆起，他今日是要去找他的住持师叔传业解惑的。
面盆盛的清水倒映着我的脸，与其说是我的脸，倒不如说，是与我确然有几分相似的，青梅的脸。
与青梅相同的名字，相似的样貌。
王敬之若没有撒谎，十一岁时，青梅分明才九岁，九岁的女孩，又怎么会凭白说出“不是青梅”的话。
可他若是诓我，又怎会明确说出“二十一世纪”。
就当那是真的，九岁的青梅究竟是谁？也是穿越来的吗？
闹了半天这幅身子的前主人，也不是本人？
越想便越乱了，我将面盆拾掇放好，缓缓踱步回房。
至少眼下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九岁的青梅肯定不会是我，因为——
喂那种自爆台词也太土了吧。
哪个二十一世纪小青年能一本正经跟人说“我来自一个叫二十一世纪的地方”啊？
心中的十万个为什么已堆积起来，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郑重地自桌边坐下来，发觉自己已经饿得失去思路了。
案上的茶像是新煮的，还冒着热气，茶香自壶口溢出来，我斟下满满一杯，茶水青碧，卷入的三两根茶叶蜷曲似螺。
那热气升腾氤氲，我低头片刻，只觉得还未喝，心里便是苦的。
就连梦里的香味也那般真实。
但很快我发觉，这香气正是真实的，王敬之虚虚叩了两下门，后头跟着四五家丁，手里端着食托。
看这阵势，这顿不是满汉全席，便是鸿门宴了。
各色菜肴摆满了方桌，四周是些素食凉菜，正中摆着花枝招展的烤鸡，旁边还有，那酱黑色泽，香味里隐着酸甜…
这是，糖醋排骨？
王敬之干咳一声，唯一空出的桌角被他用来撑着胳膊，一手端着茶杯，温声道：“尝尝。”
害，先说好，是他让我尝尝我才勉强尝尝的。
目光瞄着排骨，我不免有些好奇：“佛家圣地，应当是不许杀生的吧？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茶水在他口中噎了一道，他好笑道：“来时总觉得你有诸多疑问，却没料到你最先问的，竟是这些。”
我夹住一块叼进嘴里，那排骨细软，酱汁虽不似传说中的“二十一世纪”一样浓郁饱满，却已然填满了我心里的乡愁一角。
咽下去时，又填满了胃的一角。
“这是王爷做的吗？”我又问。
他却悠悠喝着茶水，抬眼反答：“我每日只回答你三个事。”眼风掠过我碗中的排骨，道，“这是我做的，其余是午间差人下山买的，你还可以再问我一件事。”
？？？
不是，我都跑了八百米，你跟我说是接力赛？
我默不作声地往嘴里扒着饭，在我所想的十万个为什么里，我得提炼出一个最精准的，稳赚不赔的问题。
一盘排骨见底，我放下筷子，心中隐隐竟有些许兴奋，像是老师叫人回答问题，而我正好见过答案。
我倾着身子眨眨眼，问王敬之:“我还可以再问你两个问题吗？”
“不可。”
好的。
白给。
它奶奶的三舅子，这古人竟该死的机智。
其余菜肴渐渐冷了，他品着茶，不疾不徐问我：“好吃吗？”
“不好吃。”我打了个嗝。
这个男人小气就小气在，非要与我杠个究竟。
“那你为何只吃那道菜？”
好在我也不是大方的人，我又拿起筷子，很给面子地戳了戳旁边的鸡，而后甚是自豪地回望着他：“我也只回答王爷三个事。”将鸡肉塞在嘴里，“我都吃，王爷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他反而有些愉悦地笑起来，缓缓点头，似是斟酌了一会儿，才问：“你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哪里？”
我眼瞅着满桌的菜，琢磨着哪一道是下一个目标，听完正色一瞬，满是高深莫测，接道：“一个神秘的东方国家——”
身旁人一口茶水自口中倾泻而出，水珠淋了满桌。
……
好好好，也不用纠结该吃什么了。
他咳了几声，嘴角上下抽搐两下，似是要笑，又似是要忍，整个人痛苦极了。总之，都不像是被我唬住的模样。
老祖宗们的智慧能被忽略吗？
接下来为什么不是我疯狂宣传社会主义，完事再背一首琵琶行，占一占白居易的才华？
半晌，他才找回沉静的语调：“抱歉。”偏头望向门外，吩咐着，“来人，将饭菜收了，去请沈大夫。”
沈钰来得倒也很快，我笑盈盈地送走了王敬之，在他有些古怪的神色中，紧紧合上了房门。
禅房不大，浴桶便放在桌边的小块空地上，门处置了道屏风。
右腿的细条已被拆了，我整个人没入水中，只露出一个头，鼻间充斥着各种药材纠缠在一处的味道，算不得难闻，只是嗅着，便觉得苦口。
眼下的情形尴尬便尴尬在，沈钰就坐在我身旁，医书在桌上摊开，细细读着。
侧对着我，眼睛分明是一刻不离地瞧着书，却头也不抬地开口问：“小夫人这般，不闷吗？”
顿了顿，她又道，“桶沿易滑，当心像上回那般落到桶底。”
我：“……”
害。
我干巴巴地自浴桶边探出头，深深呼了口气。
“不热不热，不滑不滑，上回我人昏沉着，给沈大夫添了许多麻烦。”
我一面擦着汗，一面蜷着脚趾紧紧扒住桶底，口中故作轻松道，“如此多的药材，沈大夫准备起来委实辛苦。”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前半句，又翻了一页，道：“许多难寻的药草皆是三王妃采的，小夫人要谢，便谢她吧。”
我一顿，想起那日被困在后山禁地，傍晚才被王敬之找回来的徐聘婷，心下多少过意不去。
如何同徐聘婷相处还须再讨论，我又钻着旁的角度夸道：“沈大夫真是我的及时雨，昨日里走了太久身子疲乏极了，热水浸着便舒缓许多。”
那清冷声音又回：“药浴是一早王爷托我安排的，你要谢，便谢他吧。”
……
今天也是被男女主关爱的一天呢。
我不再说话，继续缩回水面，暗自继续着吃晚食时的盘算——
我不仅要谢王敬之，还要今晚夜半，爬他窗户去谢。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乡愁是一块小小的排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