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花》珩行天下

5、天桥

　　贺江南领着小姐妹们在树荫浓密的五一路上逛商场，走到金嗓子东桥上的时候，蓦地看见迎面匆匆走来一个有点面熟的人，她就多看了两眼。

　　来人显然也看到了贺江南，愣了一下，迟疑着放慢了脚步。

　　此刻贺江南也就终于想起来了，甚至不甚礼貌地伸出一个指头，指着来人道：“啊，李诚。”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没什么惊喜更没什么惊诧，虽然也配合了个感叹句的语气词，但真实的语气却更像是在客观陈述某种事实，甚至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无可奈何，好似其实她原来并不想站出来陈述什么。

　　李诚人精似的洞察力，自然也看出了对方那并不热络的神情，但碍于此人旁边还站着几个略微养眼的莺莺燕燕，他也就完全停下了脚步，站定了，这才淡然到近乎超然地回应了一声：“噢，贺江南。”

　　这本该是一场或者狭路相逢的武打片、或者久别重逢的文艺片，偏偏开场白还没有说完，就加入了一段陡然转折的旁白。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他们两人中间清晰无比地冒出来：“帅哥，新到的货，要不要又来几张？”

　　李诚和贺江南近乎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卖毛片的陌生男蹲在地上，面前铺着张摆满花花绿绿光盘的塑料布，貌似诚恳地看看李诚，又看看贺江南，干笑两声，没再说话。

　　贺江南却好似突然就发现新大陆一样，芊芊玉指就差没指到李诚鼻尖上，还要配合着陡然升高的声调：“又！为什么是又啊，李诚帅哥！”

　　李诚听了她这句话，差点没背过气去，一时之间也只能拿卖毛片的撒气，怒道：“老子城管的，你又什么又！”

　　仿佛魔咒一般的“城管”二字，毛片男瞬间就消失了。

　　贺江南却完全没有放过李诚的意思，夸张中甚至再加上了鄙视：“恶，说脏话。”一众莺莺燕燕这时似乎也跟着有点觉醒了，看着李诚的各种眼神也就变得错综复杂。

　　李诚一下子觉得很气馁，忍不住骂道：“贺江南，你差不多得了啊！有时间自己关在家里多读点书，读成自闭比什么都强！”

　　贺江南听了这话却也不气，甚至呵呵笑道：“我自不自闭，不用你操心。你这么闲，回家看你的毛片好了，光天化日出来显什么显，显你毛片看得多啊。”

　　站在贺江南背后的尹珊却觉得，此处人来人往，贺江南刚才这话从她一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就有点不好了，是以悄悄拉拉贺江南的衣角，低声道：“江南，算了。”贺江南抿着嘴，嘲讽的笑容还在嘴角没有散开，不过倒也安静下来了。

　　李诚这才捡着个台阶，赶紧正义凛然了一句：“我懒得跟你这种人计较！”迈开大步，径直走了。

　　看着李诚下了天桥，背影也远了，站在贺江南旁边的徐嫣这才开口道：“江南，刚才谁啊，长得不错啊，怎么见了你跟点了火药桶似的。”

　　贺江南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回答：“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天下间比他好看的男的多了去了，妹妹你不要随便降低自己的审美观。”
　　徐嫣赶紧奉承道：“是是是，姐姐你一向眼光高。那不如你说说，你还认识哪些个更帅的帅哥？”
　　贺江南对着空气翻翻白眼，“我还认识苗侨伟，就是他不认识我，算不算？”
　　徐嫣撒娇地笑着，顺便掐了下贺江南白白的手臂：“我懒得跟你说。”
　　贺江南斜着眼睛看了看徐嫣，漠然道：“我怎么突然觉着，你连说话的调调都和那种人一个水准了。你们该不是一路人吧。”
　　徐嫣脸上只尴尬了一下，就迅速恢复了正常，随口应了句：“他倒想。”

　　夏天午后白得晃眼的阳光照在路上，那些街道两旁茂密浓盛的小叶榕下就落下一地的荫凉。只有这过街天桥搭架在阴凉之上，人从荫凉中走出来，再拾阶而上，那迎面而来的炙热气浪就让人不禁加快脚步，只想着赶紧过桥离开。

　　过街天桥上照例是人来人往。那些南来北往的面孔，或许熟悉、或许陌生，但都没甚分别地行色匆忙，并不会在这天桥上为谁停留下自己太多的时光。
　　因为，这里不过是过路的桥。
　　因为，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