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6、第二章 风起（下）

　　储秀宫的后殿丽景轩里，吴静姝听了半夏的回禀后，脸色一白，随手将手中的茶碗砸得粉碎！
　　半夏亦是低着头。没把太孙请来，还吃了太孙的挂落，又被那个李明月一通排揎，这也太伤吴主子的颜面了。
　　桌上摆着满满一桌佳肴，一口未动，还冒着热气。
　　吴静姝厌恶地瞥了一眼：“撤下去。”
　　初冬才要劝，半夏抢先开了口：“主子，您多少用些吧。”一边倒了半碗翡翠羹，一边意味深长地道，“何必为小事大动肝火呢！咱们以后有的是功夫慢慢耗。难不成殿下还能跟她寸步不离？大不了先斩后奏！您将来可是正妃，而她是侧室，供殿下解乏的玩意儿。殿下要前程的，总不会为了一个玩意儿，跟您翻脸！”
　　初冬听得心里突突地跳，半夏句句似乎是为了吴静姝着想，其实是在害她。诏书还没有下，更没有正式大婚，她就挑唆吴静姝一鼓作气去除太孙心尖上的人，还把事情做得那么明显，这不是自讨没趣么！吴静姝也是了，目光不能放得远一点，将来的光景那样长，就不能有多些耐心，徐徐图之么！
　　反正后院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过个十年八年，李明月颜色不再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吴主子却还是正室，再去收拾李明月，岂不是很容易！
　　才开始就对上，吴静姝跟太孙定然是要闹僵了。一早就没丈夫欢心的日子，纵使锦衣玉食，跟住冷宫有什么分别！
　　她忙道：“吴主子，还是算了吧！反正东宫总是要进几个人的。没有李主子，还会有其他的主子的。您不如厚待李主子，让殿下觉得您大量。”
　　半夏冷笑：“初冬，看你说得什么话！主子没给李氏机会吗？秀女们都过来拜见主子了，就她一个，连秀女都不是的，竟然敢不来！人不到就算了，连礼都没送一件，摆明了就是仗着殿下的恩宠，没把主子放在眼里！再者，你也听到了。她还没名分呢，殿下就那么护着。要是等她养下一男半女，成了气候，岂不是更难对付！还不如趁着她根基不稳，把她彻底除掉了。”
　　话虽如此，但不留痕迹地除掉李明月谈何容易！
　　吴静姝慢慢地用调羹搅着翡翠羹，只是不喝，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是啊，不能让她成气候，要是她是个不能生的，就好了。”
　　初冬愈发忐忑不安起来：“主子，您不能那么做。”吴静姝初入宫闱，前来投靠的人虽多，但忠心尚未可知，里头定然有各方眼线。即便她侥幸得手，也瞒不下去，最可能的结局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半夏柳眉倒竖：“初冬，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也怕，那也怕，还能做成什么！”她又向着吴静姝道：“主子，李氏不来，您可以召见她啊！就是略坐一坐，茶水总是要用的。”
　　吴静姝不住地点头：“很好。”
　　初冬急得满头大汗，跪了下来：“不可啊！”无论事成不成，只要吴静姝做了，她跟太孙，此生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半夏横了初冬一眼：“有何不可？有谁会相信，我们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大大方方地出手啊！出其不意，才能一击就中！”
　　初冬低着头：“那药呢？”
　　宫里，这类药都是禁物，等闲弄不来。
　　半夏语塞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主子，秀女中有一位焦氏，出自杏林世家。不如许她入宫，让她来配制秘药。太子妃娘娘不是送了好些个药材过来吗？要是万一……还可以把焦氏推出去。”
　　吴静姝道：“那你去一趟，把来意说了，叫她过来配药。”
　　初冬连连磕头：“这可使不得啊！”走漏了消息，吴静姝讨不到好，而服侍她的宫人们只怕连命都要搭上了。罢了，主子下定决心，她少不得也得跟着，即便情知那是一条死路。初冬把心一横：“主子，奴婢知道一个方子。蚕蜕纸一尺，烧为末，酒送服，终身不产。而蚕蜕纸，太子妃娘娘给的那些药材里，就有许多。”
　　吴静姝搁下调羹，面露喜色，伸出一只手，虚扶一把初冬：“这方子管用？”
　　初冬心里直打鼓，站了起来，小腿都有些哆嗦：“一帖见效。”
　　吴静姝笑道：“那你快去。半夏，你去东宫的膳房明个准备一桌席面，既然要做，那就做个大的，把秀女里出挑的都召来！”
　　初冬、半夏应声退下。
　　吴静姝独自一人走入里间，坐到梳妆台前。菱花铜镜磨得光亮，映出她姣好的容颜，眼眸里不见半点急躁，反而沉静如潭，深不可测。她的唇角慢慢地勾着一抹讥讽的笑，一个两个以为她真那么蠢吗？
　　很快，她就收敛了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