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43、第十五章 佳节（中）

　　到了晚宴的时候，李明月要的菜都摆上了桌。膳房还多做了几样，在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
　　在冬天里，吃着热乎乎的食物，总是让五脏六腑都熨贴起来。李明月慢慢地吃着。可今日吃着，却有些食不知味了。明明是平时喜欢的，但大过节的，一个人吃，总归是少了些味道。
　　晋王，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他在李明月身侧的时候，没觉得晋王怎么样。现在突然没了信，她心里就惦记上了，一天想个好多遍。可想也没用，晋王就是没有消息！她突然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和晋王说，可真的是千言万语，化在纸上只是道一声“珍重”了。
　　可现在，她写得珍重，晋王也未必看得见了！
　　李明月很惆怅。
　　这里距离昭阳殿很远，是听不到那边的歌舞声的，只能远远地瞧见那边放了的烟花在夜空璀璨，可以想得到那边是何等喧闹。可那边越热闹，就衬得这里越冷清。
　　凝曦馆里就剩下当值的几个人。大部分人都告假去那边看热闹了。
　　雪还在下。
　　也不知道朱湛圭那边怎么样了！今年是他头一回挑大梁，也不知道应付得来不！宗亲里头有对他不服气的，还有那些世家，一个个都不好相与。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李明月赶紧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她可以去想晋王。一天十遍八遍去想晋王，她是可以这样做的。可朱湛圭，她是不能想的。
　　毕竟，都过去了。
　　还是想想晋王！
　　李明月索性搁下银箸，道：“烫一壶桂花酿来！”
　　这还是李明月去年八月和晋王一起做的，采了新鲜的桂花、用了新出的江米和上好的白糖，配着酒曲酿制而成。本来两人约好了，等过年的时候一起品尝，没想到晋王一去四个多月至今未归。
　　茶末很快将酒端了进来：“主子，这酒后劲足。”
　　李明月笑道：“没事。醉了，就睡一觉。左右也是无事。”这酒入口绵甜，她吃着菜，自斟自饮，不知不觉就把半壶酒喝下去了。
　　茶末一直想要劝，几次开口，就给泼墨使了眼色拦住了。泼墨悄悄地道：“主子很担心殿下，往日里只是不多说。她心里存了事儿，不舒服的。今天大过节的，难得放松一下，就随主子的意吧！咱们到时候把门户关紧，也没什么的。”
　　话虽然是如此说，但茶末还是不放心，领着众人巡了一遍，嘱咐当值的宫女和内侍守好了门户，只留了扇后门方便看热闹的宫女内侍回来。她这才安心地走到屋子里。此时的李明月已经喝得大醉，双眼朦胧，走路都是歪歪斜斜的。茶末和泼墨赶紧伺候着李明月梳洗了一番，再把她扶上了榻。不多时，李明月便沉沉地睡去。
　　今日守夜的是安棋。茶末又吩咐了她几句。泼墨笑道：“你也太小心了！现在咱们这没人敢惹了。走吧，我们也去喝几杯。”
　　茶末道：“仔细一些为好。等殿下回来，有的是时间喝，不急于今天。”
　　泼墨不以为然，笑道：“走吧！你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可以放心休息一下了！这真是难得的。反正我们就宿在隔壁，一点动静就能听得到。”好说歹说，她总算是拖着茶末喝了几口。偏偏茶末又是个酒量浅的，就这样便醉了。两人索性就一起歇下了。

　　临近子夜，宫宴结束了。
　　朱湛圭带了几个亲近的内侍，慢悠悠地往凝曦馆里走。他有些醉了，明明知道往这边走是不对的，他应该乖乖地回重华宫去，可他就是压不住心底的叫嚣。他就是想来，哪怕只去见李明月一眼都行！
　　出人意料的，凝曦馆的后门是开着的。门口又两个内侍守着，只是夜深了，他们坐着都拥着棉衣打瞌睡。朱湛圭等人脚步很轻，没有惊动他们。这里，他年少时曾来过几次，认得路。不一会儿，朱湛圭就带着人步履轻轻地走到了李明月的屋子边。
　　屋子门是关着的。
　　朱湛圭也没想能做什么，只是单纯想去看看李明月，想去听听她的声音，示意内侍上前拍了拍门，温柔地道：“明月，是我！”
　　安棋来的日子尚短，咋一听到不是内侍尖细的嗓音，而是男子的声音，以为是晋王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马上开了门：“殿下，您回——”后面的话，生生被安棋憋了回去！
　　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皇太孙！
　　安棋吓得连行礼都忘了，赶紧要把门关上，可却被几个内侍推开了。朱湛圭道：“我要见你主子。”说着，他就想往里面闯。
　　绝对不能让皇太孙进去！
　　安棋慌忙跪下，大声道：“殿下，您不能进去！主子已经歇下来了！”
　　这一番动静大，泼墨就在隔壁听见了，吓出一身冷汗，用力地掐了身旁的茶末一下。她很着急地道：“出事了！皇太孙殿下突然来了！”可茶末醉得厉害只是翻了个身，又睡着了。泼墨后悔不迭，早知道皇太孙会来这一出，她就不拖着茶末喝酒了！她慌忙披上衣服，跑了出去。几个当值的内侍也匆忙过去了。到了那，泼墨只见安棋在屋外头急得直哭，几个内侍守在门口，心不由地往下一沉。
　　这情形，摆明了是只有皇太孙殿下一个人进去。
　　安棋道：“怎么办！主子醉得人事不省的！”
　　泼墨在心里暗暗叫苦，皇太孙半夜摸进来，没安好心啊！偏偏李明月也醉倒了，万一皇太孙真做了什么！她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啊！但现在，她也不能大肆声张，要是被众人察觉，只会说李明月的不是啊！
　　泼墨立即跪下来，领着几个人重重地磕头。她朗声，道：“求殿下速速离去。求殿下顾惜主子的性命，速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