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40、第十四章 大雪（中）

　　李明月吩咐道：“泼墨，你多带几个人去一趟重华宫。问问太孙妃是怎么回事。以后出去办差，几个人一道去。再遇到刁难，你们尽管打回去。”
　　主母管着后院所有的姬妾。姬妾在外横行霸道，李明月自然是要问问太孙妃吴静姝是怎么约束后院的！
　　几日前，朱湛圭就大婚了。他的后院自然就由吴静姝打理。在此之前，他定下来那些姬妾也陆陆续续进了宫。以前伺候过他的两个司寝，也得了选侍的位份。一下子进了十来个主子，又有那么多下人，重华宫那边热闹起来，折腾了不少事。好几件闹得满宫皆知，而这些大部分都与楚良娣有关。听说单选侍头一日刚侍寝，第二日，住的地方就给楚良娣带人给砸个稀巴烂。阵仗闹得大，但伤人的事儿没有，楚良娣又有楚贵妃护着，每次也就是不痛不痒地斥责几句，也就马马虎虎过去了。
　　听说，朱湛圭这些姬妾里头，其余人都被宠幸过了，也就楚良娣没侍寝过，想来楚良娣现在更加火气大，可不得跟疯子一样到处找茬。
　　李明月挺庆幸的。好在坐在太孙妃那个位置上的不是她。不然遇到楚良娣这样混不吝又有人袒护的侧室，还真是不好处置！重不得也轻不得。重了，楚贵妃会来找麻烦。那是皇帝的贵妃，辈分位份都比太孙妃高，楚贵妃真不讲理就是要护着楚良娣起来，太孙妃也没一点办法。而对楚良娣轻轻放过，会让后院其他嫔妾觉得吴静姝能力平平，规矩不明。没有规矩无以成方圆。这才开头呢，规矩没有立好，以后人家有样学样，吴静姝就更难办了！
　　不过呢，换她李明月来处置，她就直接寻个错处，把楚良娣给办了。不然，这样跳梁小丑日日再眼皮子底下上蹿下跳的，也够烦的。反正楚贵妃是要脸的，真要到了怎么都保不住楚良娣那地步，不会撕破脸皮。大不了，她再接一个楚氏进宫呗！反正后院里有不少人了，再多一个也不打紧。
　　虽然可以处置，但费心费神在宫斗上，把方方面面的关系处理圆了，还不留下把柄，实在是麻烦。楚良娣就不能摆正位置，消停过日子么，非要掐尖要强，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上争来抢去的！这有什么意义！又不能改变得了大局！
　　这人啊，格局要大，做什么去争一两日里得这口气呢！就不能目光放长远一点，看看以后怎么办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当然，这一切都是楚良娣自己的选择。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自个儿要为自个儿的行为去负责！
　　好在她不是太孙妃，已经远离了这些宫斗，可以省心省力许多了！庆幸之余，李明月松了口气。晋王很干净，身边连个用来舒缓的通房都没有，她暂时是不需要面对这么棘手的问题。
　　一个时辰后，就有内侍来报：“主子，太孙妃娘娘遣人来说，一会儿来拜访您。”
　　李明月道：“等会请到正堂上。”
　　宫里见客有见客的规矩。现在吴静姝是太孙妃了，李明月少不得要换上稍微庄重些的衣裳，整理一下发髻，再去见她。
　　等李明月妆扮好走到正堂上，吴静姝也刚刚到。两人互相见礼后，分主宾坐定。李明月不由地打量起吴静姝来，只见她穿着大红色的衣裙，插着凤钗，装扮华丽。这套衣服太华贵了，吴静姝撑不起来气场，反倒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吴静姝也在不留痕迹地打量着李明月，见她依旧光彩照人，妆容精致，眉宇间没有一点隐忧，不由地有些酸意。大婚当天，皇太孙进了她的屋子，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之后连着两日虽然也留宿，但都是和衣而眠。到了第四日，皇太孙就招幸姬妾。一切皇太孙是照着规矩来的，吴静姝不能说什么，但就是心里不舒坦。新婚燕尔的，皇太孙就这么冷淡，以后日子该怎么办。
　　吴静姝手轻轻抚着小腹。大婚的日子是挑好的，就盼着她能怀上，一举得男，这样哪怕皇太孙再也不进她得屋子，她也没什么了。
　　说穿了，宫里靠的是儿子。别看楚贵妃现在可以嚣张，等到山陵崩，无子的楚贵妃一朝成了太妃，那就没用了。等到那时候，她再去收拾楚良娣，岂不是很容易。她想得很清楚，暂时避开楚良娣的锋芒，等以后再狠狠打压。皇帝眼看着身体比往年差了许多，站都站不起来了。反正日子还长，她就跟楚良娣走着瞧呗！
　　当然，在此之前，吴静姝要把众人安抚好。后院不能再乱七八糟下去了。再由着楚良娣闹下去，重华宫的里子面子都没了。旁人更会觉得她这个太孙妃没有能力，管不好后院。现在才十来个人就管不好，以后人更多，她还怎么管！
　　想要做稳太孙妃的位置，再当上太子妃，然后坐上皇后的位置，真不容易。吴静姝的名声不能有一点瑕疵。她绝不允许别人说她无能！
　　喝了茶后，吴静姝搁下茶盏，示意宫人们依次奉上首饰、冬衣和大氅，每一样都加倍还了回来。她笑道：“屋里人不懂事，还望三皇婶看在本宫的薄面上，饶了她这一遭。本宫回去一定好好责罚她。”
　　总会要为自己的下人讨回公道，全了颜面。李明月似笑非笑道：“太孙妃打算怎么好好责罚？”
　　吴静姝笑道：“楚氏年轻不懂事，冲撞了三皇婶，自然是要罚的。本宫新掌重华宫后院之事，怕有疏漏，还请三皇婶提点，本宫该怎么罚楚氏。”
　　这是在扯皮了。若是李明月说了怎么办，吴静姝照做便是，事后楚贵妃怪罪，她可以把责任全推到李明月的身上。但要是李明月说这是重华宫的事，不便说什么，那吴静姝就自己来了，哪怕是对楚良娣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李明月这边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人家已经上门表示了歉意，还特意问了她的想法。
　　李明月笑容浅了几分，道：“这等小事，太孙妃竟然做不了主？重华宫就那几个人，你应该管得好吧！”她端起长辈的款儿，慢条斯理地道，“上下有序，尊卑有别，宫里多少年都是这个理儿。”
　　打小李明月就学如何管好后宫。几年下来，她大体上是心里有谱的。楚良娣是烦，但是真要对付起来，也是有章可循的。吴静姝学得日子尚短，而且两头都想顾全了，反而两头都顾不上。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后院立规矩与讨好楚贵妃心思之间，换她，她会选立规矩。毕竟她是太孙妃，身份就是天然的优势，只要她依着规矩立住了，楚贵妃也拿她没办法。反正日子越往后过，是越对太孙妃有利的。
　　不过呢，李明月并不打算提醒吴静姝。各人自扫门前雪，再说了，这事儿横竖不是什么好事，透着一股腥味，她不想沾。
　　吴静姝噎住了，笑容有一瞬间的勉强，很快就稳住了，温柔地道：“本宫自然是做得了主。只不过，总想着让三皇婶更满意些呀！三皇叔远在北方为国效力，本宫想在这些小事让让三皇婶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