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38、第十三章 昙花（下）

　　李明月很窘，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殿下，这于礼不合，以前是妾身年幼无知，言语之间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她知道朱湛圭并不打算做些什么，要不然，也不会站在这里和她简简单单说话了。
　　朱湛圭笑容很清淡，就像这晨风，拂过枫林，了无痕迹。他道：“明月，我只是想看看你！哪怕这是个圈套。可我还是来了。”
　　有脚步声靠近。李明月抬起头，就见一群侍卫冲了上来，将两人围住。紧接着，侍卫让开一条道，晋王大步流星走过来。
　　他的脸色铁青。
　　没有半分犹豫，李明月直接上前，对着晋王行了礼，道：“殿下，有人下药，还故意引得皇太孙殿下过来的。”
　　一句话，把朱湛圭摘了出去。
　　朱湛圭笑容还是淡淡的，朝着晋王拱拱手，道：“三皇叔。”
　　晋王脸色稍微回暖，也拱拱手，道：“皇太孙。”他一把将李明月拉到身侧，口气里有几分生硬，道：“先告辞了。”他拖着李明月就走。
　　侍卫们扶起倒在地上的泼墨等人，也跟着走了。
　　等走得半刻钟，晋王才放开李明月的手，浮着薄薄的笑容，道：“本王才走多久，你就又要跟他跑了么？”
　　侍卫们很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明月道：“殿下，没有！今日之事，妾身并不知情。”
　　晋王斜斜地睨了她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笑容里多了几分怒意，道：“我在父皇那，有内侍当众禀告，你们在这里私会，说得是言之凿凿。我要为你冲冠一怒，和皇太孙扛起来？还是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和你继续稀里糊涂把日子过下去呢？”
　　无论如何，和朱湛圭私下再见，又被这么多人撞见，都是不妥。李明月道：“可妾身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晋王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又见李明月还是硬着脾气不认错，更是十分不快：“看样子，还是本王纵了你，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你还是担忧你的性命吧！要是让父皇觉得你红颜祸水，本王也是爱莫能助！”他顿了顿，又道，“横竖已经没了好几个了！再没一个未来晋王妃，也不打紧。”
　　李明月叹了口气，道：“皇上要那么想，处置了妾身，妾身无话可说。晋王殿下，不必为妾身介怀。”
　　她想来，晋王待她也不会多在意吧！反正晋王要的是能生嫡子的晋王妃，来来回回换了那么多女子，她都没关系。
　　看到李明月一副听之任之的架势，晋王满腔怒意，凤眼眯着，冷笑了一声：“你什么意思？”他一把抓住李明月的手腕，“你以为本王会为你介怀？小明月，你也太高看自己的！本王只是——只是不想再烦了！你听着，你是本王的王妃，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准再去见他！”
　　李明月只是眨了眨眼，道：“殿下，妾身听到了。”
　　这摆明是没往心里去。晋王神色发冷，道：“你少敷衍。本王救得了你一次，可保不住你自己作死！你每次出去，都要整出点事来！不准再离开凝曦馆，一步都不准！”
　　李明月道：“殿下，这未免又太强人所难了！楚贵妃娘娘给妾身下帖子，那么多人都去了，妾身不好不去。而且后面的事，也非妾身所能料到的。再说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还有风，妾身就是足不出户，也会被吹走。”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倔强，“殿下是生气妾身跑出去，还是不高兴看见妾身和皇太孙殿下站在一起。”她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殿下，你吃醋了？”她故意挤出温柔的笑容，微微晃动着身子，似水蛇一般往晋王身上靠去。
　　晋王赶紧松开李明月的手，继而顺势将李明月揽入怀中，笑道：“小明月投怀送抱，本王岂能不成全？”他起了逗弄李明月的心思，压下怒意，摸了摸她滑顺的头发，“你心悦本王，甚好。”
　　李明月低声道：“殿下，你松开。”她没想到晋王会没脸没皮地顺杆子往上爬。明明他们两人之间确实是只有婚约的关系，熟悉当然是熟悉的，但要说他们多么深情似海，那真是假的。
　　看到李明月窘迫的模样，晋王的气消了几分。皇太孙再有想法，也会掂量着现在的情形，不敢做什么。总归李明月是他的，也跑不掉了。他继续去逗李明月，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不松。”
　　李明月叫了一声：“殿下，放我下来。”
　　晋王道：“你最好圈着我的脖子，不然你掉下来，本王可不管。”等李明月犹豫着把手伸出来，勾住了晋王的脖子，他的怒气才差不多没了，温柔地笑道：“小明月啊，你这样才乖。”
　　李明月道：“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定了定神，“是殿下拿我做饵去试探皇太孙殿下么？”
　　除此之外，李明月是想不出来还有谁有这样的手笔。毕竟，做这个局的不可能是皇帝或者太子，也不像是楚贵妃。
　　晋王生气了，直接将李明月放下来，正色道：“小明月，本王不大喜欢解释，一直觉得做比说得更重要。本王现在破例解释，但只说这一遍。这件事，本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具体的，父皇会彻查。”
　　在宫里同时给这么多人下药，皇上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不需要晋王费心，皇帝就会派人查得水落石出。
　　李明月道：“是吗？”她还是怀疑晋王在里面做了什么。毕竟，晋王之前就做过类似的事情，比如最初在太液池边拖她下水。
　　晋王脸色紧绷，沉声道：“你不信本王。”
　　李明月笑了，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古怪：“殿下，您又何尝信过妾身呢？真的，不知道殿下为什么硬要找上妾身，硬要与妾身绑在一块儿。想来想去，妾身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今日说开了，请殿下答疑解惑。诚然的，也许没有殿下，妾身也许已经殒命于东宫，但做个明白的，总比现在妾身稀里糊涂的强。”她抬头看着晋王，“妾身说过，美貌不值钱。而且殿下觉得妾身的性子也不好，但为什么殿下一直宽容妾身，还执意娶妾身为妻呢？道理上完全说不通啊！殿下——说穿了，您不缺晋王妃的人选？没有妾身，也会有别人，您不是非妾身不可的！”
　　晋王凤眼半眯着，道：“小明月，本王想尽快成亲，能娶的，还真只有你。其他——谁知道会不会冒出来一个四公七侯的娘家来！晋王妃——不能再和公侯家扯上瓜葛了。你是孤女，除了本王知道你还有个弟弟外，什么亲戚都没了。而且——是你的话，应该暂时不会有人要你的命的！好了，你的问题，本王解释过了，以后，不会再解释。只是，本王回答了你的问题，也希望你如实地回答本王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不是安心留在本王身边？本王问的不是现在，而是他日。”
　　他日，朱湛圭登基为帝，李明月是否还愿意留在晋王身边呢？很明显，朱湛圭未必能忘情。
　　李明月看了他一眼，道：“殿下，这个问题，您不应该问我，应该问人放不放过我。您是知道的，妾身很惜命。不过呢，如果真嫁给了殿下，妾身自然会好好当晋王妃。”
　　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回头了。毕竟，朱湛圭这人，她太了解他了，爱惜羽毛，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再去大张旗鼓给她名分的，最多是甜言蜜语地把她悄悄养在深宫里。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能凭着主人的喜好过活，那有什么意思！
　　她还是更想做原配嫡妻。
　　红颜易老。岁月流逝后，没有情，至少还有道义在，她能活得有底气。
　　再说了，朱湛圭要脸，也有底线，若是她不乐意，不会逼迫。大不了，她就跟晋王不回京城，一辈子在封地了。
　　晋王深深地看着李明月一眼，原先的怒意没了，不留痕迹地松了口气，轻松地笑道：“那就行。”
　　话说开了，李明月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笑道：“殿下，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