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34、第十二章 夏夜长（中）

　　楚梓彤却道：“站住。谁许你走了！”
　　李明月不理睬她，抬脚走了。这是皇宫，又不是在安国公府里，此一时非彼一时，她将来是晋王妃，已经不是当日那个什么人都可以折辱的小丫鬟，根本不需要理会楚梓彤。
　　楚梓彤往前追了两步，冷笑：“怎么落荒而逃了？哼，这有人啊，没脸留步了！有脸做下那等丑事还怕人说么？在太孙殿下身边狐媚了这么多年，肯定是什么都做了，白眉赤眼的，可连个通房丫鬟的名分都混不上呢！老天不长眼，没了清白的女子怎么还能嫁得出去？谁娶了，这谁的头顶上就是草原啊！”
　　没有指名道姓，但也说得非常直白。
　　茶末和泼墨等人听了后，脸上都有怒气。
　　李明月转过身，嘲讽地笑道：“这就是国公府的家教？果然很娴静淑雅。”
　　今日的楚梓彤怎么越发没有脑子！将来她入的是晋王府，可跟东宫不会再有瓜葛。与楚梓彤可完全没有利害冲突啊！夫妻一体，把她的面子踩到脚底下，就是把晋王的颜面踩在脚下，楚梓彤这不是就得罪了晋王，损人不利己么？
　　楚梓彤高高抬着下巴，用鼻子说话：“好像有人也是被国公府教出来的。”她扶了扶手上的玉镯，挑起修长的眉，冷笑，“国公府家教再好，每年也要打杀几个爬床的丫鬟。”
　　这些女子里有一两个笑出了声，其余人都默不作声。各种目光在楚梓彤和李明月之间徘徊。
　　永靖侯府柳家的九姑娘柳依依跟在楚梓彤的旁边，横了李明月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楚姐姐，我们走吧！为了一点恼人的小事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楚梓彤下巴一抬，道：“怕什么！那是我嫡亲的姑姑！”她上前走了两步，对着李明月继续冷笑：“下贱的胚子到哪都贱。有个词怎么说的，沐猴而冠！”
　　李明月道：“掌嘴！”
　　茶末早就按耐不住了，得了令后，直接上去就重重地给楚梓彤两巴掌。
　　楚梓彤很懵的模样，捂着脸，尖叫了一声，道：“你敢打我！贱人！”她冲上去就要还手，但立即被泼墨压着跪到了地上。
　　李明月没有叫停，茶末就继续动手。
　　楚梓彤的两个丫鬟冲上来要护住，全都给李明月带来的内侍们拉开了。其余的世家女们都被李明月这一手惊到了，有片刻的愣神，低声议论起来。
　　柳依依上前，朝李明月行了半礼：“李姑娘，怎可无缘无故打人？楚姐姐是高门贵女，皇上亲封的太孙良娣。李姑娘忘了本也就算了，连尊卑上下都忘了么！”
　　李明月道：“我是皇上亲封的晋王妃。论位分，亲王妃是正一品，太孙良娣是正三品；论辈分，我是楚姑娘婶婶辈的；论嫡庶，我是正室，楚姑娘是侧室。你倒是说说，到底谁是尊，谁是卑，谁是上，谁是下？”
　　至少在太孙成为皇帝之前，这些世家女作为东宫的嫔妾，地位都是在李明月之下的。
　　柳依依怒道：“你！”
　　李明月慢慢地笑了：“还有，楚姑娘嘴巴太不干净。我不过是幼时有幸拜见过太孙殿下几回而已。太孙殿下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岂容楚姑娘那样编排？这简直是蔑视东宫！楚贵妃娘娘定好的吉时，也是随意可以误的么？这简直是在蔑视楚贵妃娘娘！蔑视皇上！”她环视了众人，“楚姑娘出言不逊，你们不仅不加以阻拦，或是助纣为虐，或者冷眼旁观，是故意想看她触犯宫规，还是心中根本就只有你们世家，而没有皇家？”
　　这一番话说得这些贵女们面红耳赤。这样的大帽子扣下了，她们是绝不能认的！当中宋国公陈家的十二姑娘陈琳上前一步，理论道：“李姑娘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我等一向敬重皇家。宫人犯错，自有主子处置；主子行有差池，自有主母处置。李姑娘你，算什么呢？门还没进，你在这皇宫里，就明火执仗地动用私刑，才是对皇上大大的不敬。”
　　这话明着在帮楚梓彤挤兑李明月，暗里也指责楚梓彤她们是“行有差池”。
　　众位贵女都听懂了，纷纷附和，一面大张旗鼓地指责李明月，一面暗戳戳地打压一下楚梓彤的气焰。
　　这个姑娘倒有些意思。李明月凤眼一挑，笑了：“我打了就打了，你们还能打回来？茶末，我们走！”
　　在这些贵女面前低眉顺眼了那么多年，李明月一朝嚣张还真是爽。至于她们，确实是打了也就打了。皇家那么不喜欢四公七侯，还得给这些人体面，实在是憋屈。现在她呢，重重地下了这些人的面子，也算是给皇家出气。
　　茶末这才住了手，泼墨把人往地上一丢。楚梓彤侧摔在地上，她原先娇俏的脸现在连看都不能看了，就像个大猪头。她愤怒地道：“李明月你个贱婢！我姑姑不会放过你的！”
　　李明月笑道：“楚贵妃娘娘打理六宫极为公正，绝不会挟私报复的！不过，楚姑娘，你有时间最好先照一下镜子。”
　　有些事是上不得台面的，比如楚梓彤的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楚梓彤千不该万不该挑得那么明，她应该在言语再谨慎些。楚家怎么选了如此蠢笨的楚梓彤进来？简直是在后院活不过一炷香的感觉。楚贵妃才不会帮她出头呢！能在皇帝的后宫活了这么久，还越活越好，楚贵妃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楚梓彤大喝一声：“你！”她的脸又肿又疼，伸手摸了一把，手上都是血。贵女们瞧了她这狼狈的模样，都别过脸去。有两个嗤嗤地笑起来。
　　李明月手指抵在唇间，笑道：“嘘——楚姑娘，宫里可不是你的宁国公府，由着你大呼小叫的。你这个咋咋呼呼的样子，还真不像是名门闺秀呀！”
　　楚梓彤气得发抖：“贱人，贱婢！”她拔了发髻上的玫瑰金簪子，飞也似地冲过来就要去扎李明月。可她连李明月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又被泼墨重重地丢到了地上。
　　只听“叮”的一声，楚梓彤的簪子掉了，她自己也跌坐在地上，连发髻都乱了。
　　李明月轻笑一声，继续抬脚就走。
　　倒是泼墨有些担忧：“李主子，我们还要去听戏么？”
　　李明月笑道：“为什么不去呢？”她看着茶末，“你的手红了吧！先回去上点药吧！这里有泼墨他们。”
　　茶末揉了揉红了的手掌，道：“奴婢不碍事。”
　　李明月笑道：“昙花开花大多在深夜，还得熬几个时辰呢！你先回去上个药。这里有那么多人呢！”
　　茶末道：“李主子，奴婢不走。有些地方内侍不方便进去，奴婢和泼墨都在，对主子会好些。”
　　李明月笑道：“这样吧。那你速去速回。上个药，再来。”
　　在凝曦馆和长春宫之间走一个来回，起码要一个多时辰。茶末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李明月一步：“李主子，奴婢真不要紧。再者上了药，身上有味道是不能近身伺候主子的。出了凝曦馆，奴婢断断不敢离开李主子一步。”
　　在宫里，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尤其是现在晋王并不在，她和泼墨更要睁大眼睛去伺候好李明月。
　　李明月道：“那你就去一趟太医院找陈太医配些没味道的药。这里去太医院近。”她顿了顿，笑道，“我以你主子的名义命你去。”她也伺候过人，知道奴婢的不容易，受伤了，得病了，只能忍着，熬得过去便罢了，熬不过就破席子一卷埋了。
　　茶末道：“谢李主子体恤。奴婢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