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27、第十章 暮春（中）

　　偏偏吴静姝装着看不懂。这些日子，吴静姝是有些惶恐的，瞧着邹氏她们的结局，心里害怕。有赐婚的圣旨在，哪怕亲事不作数了，家里不敢把她们再嫁人，只会把她们送到庵堂里青灯古佛一辈子。家里要是狠一点，过些日子，让她们“病逝”，面子上会更好看。
　　吴静姝明白，一日不成亲，她就一日不是太孙正妃，就可能还有变化。但在宫里，她确实也没多少熟人——之前定下的那些太孙的侧室们都送回家里等待进宫了，现在连邹氏她们也都走了。储秀宫只有她一个秀女在，想来想去，就只能往李明月这里试试运气。只是，她没想到，李明月完全是作壁上观的样子。
　　也是了，听说晋王身边就她一个，待她十分好。她应该会一心一意等着当晋王妃吧！自然的，不会再对东宫的事上心。
　　不对，也不一定。当了太孙妃，将来能当太子妃，再往后就可以做皇后。这等荣耀，她会舍得拒绝么？而且，太孙对她未必会忘情。万一，有朝一日，太孙登上了那个位置，还想着李明月，可怎么好！
　　吴静姝心里有疑惑，便索性找上门探探李明月的口风。她笑道：“李姑娘，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你大婚的日子可定了？静姝一定要送上一份厚礼。以后，我们常来常往，可好？”
　　就为了问这句来的么？
　　李明月笑道：“钦天监还在算日子，听殿下说了，大概是十一月吧！婚后在这里过完年，到了开春的时候，我们就准备启程回封地去了。”她笑了笑，“以后无诏就不进京了。”
　　这一番话说得吴静姝心里踏实多了，但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道：“咦，就藩的王爷家眷不是都在京城么？我们一样可以多来往。”
　　藩王如果就藩，一般会把嫡妻和世子留在京城。皇帝的几个叔叔和弟弟都是这样的。不过，魏王成亲后没有去封地，住在京城的魏王府里，后来皇帝还在魏王府旁边给晋王修了座晋王府。大臣们以为晋王也会跟魏王一样留在京城，也就没有人提晋王要就藩了。
　　晋王很少去京城的晋王府，一年里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消失在众人面前的。他最近一阵子都待在凝曦馆里。他从七岁起，就住在这里了。
　　李明月在心里冷笑。吴静姝还没坐上太孙妃，现在就开始提防藩王是不是早了点。说句不好听的，四公八侯早就同气连枝了，以后太孙后院里，她一个人得面对那么多高门闺秀，先自顾自个儿起吧！
　　她笑道：“是皇上和太子殿下的意思。”她媚眼波光流转，笑道，“再说了。我家晋王殿下才舍不得明月一个人留在京城呢！”
　　吴静姝一个激灵。对，李明月还是跟晋王去就藩比较好。天高地远的，太孙就是有什么想法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万一要是她一个人留下来，太孙起了意，那岂不是干柴烈火的，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她道：“晋王殿下待李姑娘真好。”
　　李明月瞧着她的脸色，笑道：“殿下待明月，确实是极好。”她扶了扶发髻上的牡丹金凤衔珠步摇，“这支步摇是殿下送明月的，上面的珠子用的都是上好的珍珠，每一颗圆润有光泽。凤眼是用红宝石镶嵌的。”她在晃一下手腕，露出一对金镶玉手镯，继续长篇大论地炫耀。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吴静姝的神色。端菜送客，吴静姝都不走。她就不信了，她这样炫耀，吴静姝还能坐得住！她没记错的话，到目前为止，吴静姝还没有见过太孙呢！
　　吴静姝却越听越高兴。晋王待李明月越好，李明月越就不会在和太孙有瓜葛。她瞧出来李明月这是在逼她走，故意装出一幅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的样子，端起茶盏连喝了好几口。
　　李明月觉得差不多了，故意矫揉造作地笑道：“吴姐姐，要说殿下的好呀，明月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殿下说了，这一生绝不纳妾。在明月心中，殿下就是世上最好的夫君。能够嫁给他为妻，是明月三生修来的福气。”
　　这一番话说得吴静姝心里十分放心。只要李明月安安分分地当她的晋王妃，不来招惹太孙，那她可以和李明月一辈子客气下去。她笑着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李姑娘确实好福气。时间不早了，静姝还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
　　李明月笑着道：“好！吴姐姐，那就慢走呀！”
　　等吴静姝走远了，李明月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冷不防撞到一个人身上。她抬头，一看却是晋王。
　　晋王忍笑道：“我待你的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承诺，这一生绝不纳妾？我是这世上最好的夫君？能够嫁给我，是你三生的福气？”
　　没想到这些话全给晋王听到了，李明月当时说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被晋王有模有样地学了一遍，脸顿时就羞得通红。她问道：“殿下，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晋王心情大好，抖一抖青色长衫，笑道：“在说我舍不得你一个人留在京城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睛，“原来小明月喜欢黄白之物啊！好啊，我还有很多呢！你去我的库房随便挑！”
　　李明月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解释道：“殿下，我那是在逼吴氏走人。”
　　晋王凑近了，轻轻地刮了她一下鼻子，笑道：“赶人走呢，有的是借口。小明月，你就承认吧，你心里还是很想炫耀我待你的好。”
　　这等心思，李明月自己原先都没有意识到，现在被晋王点了出来，脸就更加滚烫了。她道：“殿下，确实挺好的。”
　　不得不说，晋王待她的好，是显而易见的。可就是因为太显而易见了，总让李明月觉得这种好像是空中楼阁，完全没有根基。
　　毕竟，反常及妖啊！
　　晋王掏了掏耳朵：“什么？这里风好大啊，我没有听见？哎呀，你再大点声！”
　　李明月不肯再说了，转过身去。
　　这已经是她目前能说口的话的极限了。
　　晋王直接握紧了李明月的手，在她的身边，轻声笑道：“小明月，我真的很高兴。真的。我会待你一辈子好的。我每天都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啊，不会纳妾，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不要。我要让你觉得，你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妻子。我要让你将来说，我待你的好你一辈子都说不完。”他在李明月的耳边，轻轻地落下了一吻。
　　这下，李明月连耳根都羞红了。一瞬间后，她用力地推开了晋王，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去看晋王的脸：“殿下——不要。”
　　她知道自己与太孙绝无可能，肯定要嫁给晋王，但是要她现在就与晋王耳鬓厮磨，是真的做不到。说实在的，她也挺服晋王的，应该对她没有多深的情，却照样能撩拨得极好。
　　晋王很敏感，笑容慢慢地收了：“小明月，你是我的。”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李明月就往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