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24、第九章 一片伤心道不明（上）

　　离开桃林后，朱湛圭没有回去，他慢慢地沿着太液池往前走，走到西干山上。这是太液池这一带地势最高的地方，站在曜日亭里可以俯瞰整片桃林。
　　从高处远远看去，桃林里一片青翠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这红色便是还没有落尽的桃花。
　　桃林里有人影。晋王和李明月应该还在桃林里那儿。
　　晋王人不错，李明月也很好，他们应该可以过得下去吧。
　　可他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里不好受。
　　朱湛圭扶着栏杆，神色里多少带些凄然。他不想那么早回重华宫。重华宫只有他一个主子住着，院落深深，富丽堂皇的，却又空空荡荡的。没有李明月的地方，就是空的，就跟他的心一样，空出了一大块，而这空的地方，再也填不满了！
　　他突然想起了少时与李明月相伴的许多岁月。
　　温馨时光，如春水一样温柔。
　　低眉浅笑着的李明月，恬然习字的李明月，翩然起舞的李明月——倩影在心头缓缓地划过。
　　往事一幕幕，一片伤心说不清，道不明。
　　为什么一定要逼着他去放弃呢？
　　为什么有情人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他会记得那么清楚？
　　知道不可能了，想也是没用的，他逼着自己放下，可还是会记得。他几乎记得住所有的细节，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越想，越难过。
　　在人前，他是储君，要不动神色，不能表现出来。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就管不住自己了。
　　他总是忍不住，要去想她。
　　山风吹来，朱湛圭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自打被太子踹了一脚心窝，又在寒风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后，他就落下了咳嗽的毛病，偶尔还会咳出一口血。那血就跟桃花瓣一样的颜色，看着红艳，却触目惊心。

　　东宫里兴庆阁里，朱湛奎、朱湛圳、朱湛坌坐在了一起，他们的胞姐已经出嫁的金华县主也来了。
　　早在两年前，金华县主就嫁入了永穆侯府钱家。她道：“夫君告诉我，四公八侯里有一大半已经出面，附议安国公，奏请皇上册封我们母妃为太子妃。”她用帕子拭泪，“母妃总算快熬出头了。”
　　朱湛坌喜气洋洋地道：“太好了。到时候，我们就也是嫡出。长姐可以成为郡主。而我们也会有郡王的爵位。”
　　朱湛圳没有那么乐观，道：“除了四公八侯，还有很多大臣望风而动，纷纷附议呢！只是越是这样，我总觉得这心越是不踏实。”
　　朱湛坌笑道：“能有什么不踏实的。肯定是父王在想办法呢！父王那么疼母妃，那么疼我们三个，一定会为我们想法设法的！”
　　有太多的大臣附议，几乎在朝廷上只有这一个声音了。还有一些人已经奏请皇上，请求皇上赐朱湛奎他们三人爵位，甚至还有人说，朱湛奎惊才艳艳，与皇太孙殿下相比，毫不逊色！
　　这话就很诛心了！太孙是储君，拿他与储君相提并论，这不是把他放在炭火上烤！
　　有些事，他是有想法，但现在还不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啊！太子虽然疼爱他，可皇爷爷更偏爱太孙啊！
　　朱湛奎道：“大姐，现在火太旺了，我们要降一降火候，不能弄巧成拙。跟姐夫说，不要再造势了。”
　　他们三个轻易出不了宫，得劳烦金华县主出面去联络一些大臣。
　　金华县主道：“夫君也是这个意思。这些天，一些大臣越说越过火。”她眉头微蹙，叹了口气，“今天我再去劝了母妃了，让她这些日子别那么张扬！你们几个也多去她那走动，也跟着劝一劝。也是那帮奴才捧着，最近给母妃置办的东西，都照着太子妃的规制来了。”
　　朱湛坌笑道：“大姐，二哥，你们也太小心了。哪里会再有什么意外？母妃告诉我们很多次了，父王以前就说，他心中的太子妃只有我们母妃一人！”
　　这话，父王是说过不假，但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也只有母妃才会当真，挂在嘴上反反复复地念叨。不过，这么多年了，母妃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劝也是劝不动了。唯一庆幸的是父王一直很宠母妃。
　　朱湛奎叹口气，道：“母妃就算了。大臣那边必须再三说，不能再浇油了。”他想起这阵子上窜下跳的安国公，心里恶心得不得了。偏偏他不能开罪了安国公，还得捏着鼻子与之客气周旋。
　　朱湛圳道：“还有一件事。我和三弟没过门的妻子，最近都被四公八侯家认了亲。永忠侯府沈家的当家夫人认了我未来的妻子当干女儿。三弟的夫人则是永英侯府赵家拐弯抹角的表亲。”
　　朱湛坌不明就里，一味高兴，笑道：“我就说嘛！怎么会给我们娶小门小户的妻子！咱们的妻族也很好！”
　　朱湛奎脸色越沉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