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23、第八章 机关算尽（下）

　　故意说要去桃花林煮桃花粥，让她换上新衣裳，桃花粥再一煮一两个时辰，故意教她跳舞，练到像个样子的时候，再让朱湛圭偶然地遇到。
　　时机刚刚好，算得分毫不差。
　　可是晋王怎么知道朱湛圭会提前一点回来？
　　晋王笑道：“对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也不想有人一直惦念着我的王妃。”他顿了顿，“对他更是件好事。早早地看清，彻底不去想你，把心思花在该花的上面——你可知道，已经有朝臣上书，尽早册立太子妃。”
　　太子妃的位置空了出来，肯定会有人想再去填满。只是距离前太子妃王氏去世这才三个多月过去，这些朝臣未免太着急了些。
　　等一等，是朝臣着急，还是太子着急？
　　李明月问：“是提议扶正郭淑嫔么？”那就怪不得朱湛圭心情不佳了。郭淑嫔本就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儿，一旦被扶正了，她生的三个儿子，自然也算是嫡子。那他们三人对朱湛圭太孙的位置是极大的威胁。
　　晋王点点头：“对啊！不过啊——最有意思的不是这件事。你猜领头提议册立郭淑嫔为太子妃的人是谁？”
　　李明月道：“难道不是太子殿下那边的大臣么？”
　　晋王笑了：“是安国公。”
　　这就怪了。安国公是前太子妃王氏的生父，应该与郭淑嫔不对付，怎么会突然进言扶正郭淑嫔呢？
　　李明月道：“殿下，这怎么回事？”
　　晋王眨了眨眼，笑道：“朱湛奎要娶的夫人出自安国公府。其实，去年安国公也找过朱湛圭，想把他家一个姑娘送进来当太孙正妃，但被朱湛圭拒绝了。”他“啧啧”了几声，“你看，四公八侯的势力多么大。几代后宫高位嫔妃都是出自他们的府里，各位皇室宗亲的正夫人也都出自那几家，现在都想左右东宫的废立了。”
　　李明月沉默了一会儿，道：“他太难了。”
　　其实，连她都与安国公府有瓜葛。在外人看来，晋王娶的她也是来自安国公府邸的。
　　前有狼，后有虎，周围支持他的人几乎都没有，而反对他的人确实一抓一大把。他简直就是个活靶子，立在那，一直深陷于各种阴谋诡计。
　　晋王笑道：“你靠在我身上吧！你至少不能让他分心吧。你当时在殿外那一跪，一副生死相依的架势，是个男人都会被打动。尤其是那个男人周围还没有别的对他真心的女人！”
　　李明月突然抬起脸，看着晋王：“殿下，你也在算计。你在算计什么呢？”她猛里挣脱开晋王，朝着朱湛圭那边跑去。
　　从朱湛圭这边看过去，晋王拥住了李明月，似在说缠绵的情话。他站了良久，心口就越是疼得厉害。
　　没等他反应过来，李明月就跑到了他的身边。
　　李明月朝他行礼，然后站起来，着急地道：“阿——太孙殿下，不能让郭淑嫔娘娘当上太子妃！”她停顿了一下，“后宫的事，后宫来解决。东阳郡王的事不简单。前太子妃娘娘做事是有分寸的，应该不会失手。”她犹豫了一下，道，“妾身听说，东阳郡王去世的时候，屋子里很闷，炭火一直很足。这不对的。妾身听嬷嬷们说过，孩子的屋里炭火不能太足，不然孩子会有危险！”
　　朱湛圭道：“李姑娘，此事别再提了。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们都在场。”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在，他们都“证实”了东阳郡王确实是因为得了风寒才没的。
　　他冰凉的心微微有些暖，原来李明月还是关心他的。知道他过得艰难，想帮他一把，希望他过得更好一些。还有，她明知道走过来，晋王肯定会不高兴，但是她还是来了，而且是飞奔而来。
　　李明月，你也是为了以后，才对晋王假意逢迎么？
　　他的心底，曾经熄灭的火，又有小火苗窜了出来。
　　朱湛圭的话，李明月听懂了。就是因为听懂了，她才觉得可怕。原来，她想得到的，朱湛圭想到了，甚至太子、皇帝也都知道。但是他们都选择了掩盖真相。也许是因为东阳郡王肯定救不过来了，所以他们不查了，怕查到郭淑嫔的身上，让朱湛奎他们三个跟着废了。
　　都说太子妃暴病而亡。但这绝不像是真相。具体是怎么样的，她也不清楚。估计也打听不出来了吧！
　　日光之下无新鲜事。皇宫里不缺冤魂。
　　李明月道：“可是——算了，没有可是了。”
　　朱湛圭看见晋王一步步走近，强压下所有异常的情绪，温和地笑道：“李姑娘，总归是谢谢你的好意。我会保重的。三皇叔是个好人。”他对晋王浅浅地笑了笑，道，“三皇叔，侄儿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身影单薄了许多，显得更加萧索。
　　等人走得很远，晋王才缓缓地道：“小明月，你白担心了。”他的凤眸半眯着，笑道，“太孙，果然是父皇一手教出来的。”
　　李明月还在懵懂。
　　晋王不笑了：“小明月啊，你还有没有自觉。你要与我成亲，还跑去与他说话！”
　　李明月瞅着他的眼睛，笑道：“殿下，你应该猜得到我会跑过去的。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如果能够做到无动于衷，能够袖手旁观，那就不是她李明月了。
　　晋王没有否认，道：“是啊。我知道。可我看到你跑过去，还是生气了。”是的，这是他设计的一场偶遇。他心有准备，但真看到李明月丢下他，往朱湛圭那边跑的时候，他心里无端觉得非常不舒服。
　　李明月道：“殿下，你真生气了吗？”
　　在她面前，晋王都是这个样子，真话说得像假话，假话说得像真话，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都让她糊涂了。她看一看他的脸色，实在是瞧不出来晋王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
　　晋王实在是笑不出来，道：“我改主意了。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许去见他。”
　　难道真的生气了？
　　李明月噗哧地笑了：“殿下，你这是怎么了？这都是你自己安排的？”
　　晋王一把抓住李明月的手，眼神里透着一抹狠厉，正色道：“小明月，你听好了！你要嫁只能嫁给本王！”他手上用上了劲儿，抓得李明月手腕都红了。
　　李明月晃了晃手腕：“殿下，你弄疼我了！”
　　晋王忙松了手。
　　李明月揉了揉手腕，道：“殿下，我的手都快给你抓断了。”她顿了顿，轻声道，“皇上已经赐婚了。我就一个脑袋，不打算抗旨。”
　　听到李明月这么说，晋王心情莫名其妙就好多了。他轻声道：“手还疼么？快给我看看。”他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只见皓腕上有一圈红色的指印，正是他刚才抓的。他忙低头温柔地吹了吹。
　　这是打完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么？李明月心情很复杂。
　　她瞧了晋王好几眼，道：“我好些了，没那么疼了。不是说要去吃桃花粥么？我想先尝尝冰水煮的，走吧！”
　　晋王笑道：“好啊！”他立即笑起来，牵着李明月手就往亭子里去，道：“走走走，我们去喝桃花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