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22、第八章 机关算尽（中）

　　太子妃的丧仪简直是草草了事，不仅没有按太子妃的规格办，而且皇帝还下了旨，让举国不需要为太子妃服丧，诏书上的理由说得很冠冕堂皇，只说是太子妃生性质朴，特意在临终前恳求的。
　　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皇宫各处繁花似锦。东宫里，也是一派春和景明的样子。虽说不需要举国服丧，但太子妃死的时候到底没有被废，还是朱湛圭他们的嫡母，又因为太子还在，所以他们只需要服丧一年。晋王作为弟弟，也得服丧九个月。自然的，众人的婚期就延后了。
　　这些日子还是很平静的，没有什么事端。
　　而李明月自从太子妃的丧仪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朱湛圭。他就从她的日子里消失了，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开头，李明月会有些不习惯，但三个月下来，她也就惯了。同时，她还习惯了时不时在她身边冒出来的晋王。
　　比起朱湛圭，晋王的日子简直是逍遥自在。除了隔三差五去给皇帝和太子请安外，他几乎就待在凝曦馆里，看一会儿书，画一会儿画，下一会儿棋，再跟她说笑几句。
　　这一日，晋王突然在书里翻到一句唐人在寒食前后煮桃花粥，便兴冲冲地拉着李明月去摘桃花。
　　李明月道：“殿下，我不大想去。”
　　太液池这一带的桃花林靠近重华宫，她怕遇到朱湛圭。
　　晋王每次都会戳穿李明月，笑着眨着眼，道：“碰不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天很忙的，哪有时间赏花呀！”他再凑近些，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去看桃花。虽然你人比桃花还要娇艳，但桃花除了看还可以吃啊！你现在又不能给我吃。”
　　李明月脸红了，道：“殿下，请自重啊！”她瞪了晋王一眼，“一天到晚，都没有一个正经的样子。”
　　晋王大笑：“小明月，你这个样子真可爱。换套衣服再去吧！我让宫人替你新做了套桃花宫装。”
　　看到晋王兴致如此好，李明月不好再拒绝。她换好了衣裳，晋王也替她挑了发饰，在她的乌发上插上一支近金步摇，然后扯过李明月的手，不由分说地往桃花林那边走。
　　阳光正好，太液池里波光粼粼。沿岸景色如画，美不胜收。这一带李明月很少来，不由地放慢了步子，慢慢地看这鲜妍的春光。
　　晋王也不急，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他道：“你若喜欢，回头我在晋王府把花园的水池子再挖得大一点。”
　　身为藩王，只要不去想那个位置，日子可以过得很潇洒。
　　跟晋王在一块相处很轻松，李明月不需要顾忌太多。她道：“那倒不用了。这太液池一碧万顷的，反正也能时常看一看。”
　　晋王笑道：“那也成，我还让人备了船。你现在要想登船也行。”
　　李明月加快了步子：“我们先去摘桃花吧！”她还是想早去早回，并不想与朱湛圭顶头碰上。
　　毕竟，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平静。那就这样平静下去吧！对谁都好。
　　晋王道：“我让刘景他们带了锅碗瓢盆抄了近道过去，装了两瓶西山的泉水！还让人从冰窖里挖了一大块冰出来。不知道是泉水煮的桃花粥，还是冰水煮的桃花粥好吃？那就每样都试一试吧！”
　　皇宫里每到冬天都会藏冰块到深窖里，到天气炎热的时拿出来消暑。现在是春天，还不到用冰的时候，晋王是特意吩咐了挖的。
　　李明月道：“殿下有心了。”
　　也就是晋王这样的富贵闲人能有时间花这么多心思在衣食住行上了。东宫里，无论是太子，还是朱湛圭，或者是朱湛奎他们，都是很忙的。连带着她们这些女眷，也跟着着急忙慌的，静不下心来玩这等风雅之事。
　　这时候，桃花快开得败了，晋王牵着李明月，在林子里找了好一阵子，才凑够了一钵桃花瓣。
　　内侍们把花瓣洗干净后，放在两个砂锅之中，一个用泉水浸着，另一个用冰化开的水浸了。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再把淘洗干净上好的粳米倒入其中，用文火煨粥。
　　宫女们则在桃林里的沧浪亭里摆了一桌的点心，有绿豆凉糕、鲜花玫瑰饼、芸豆卷、雪花酥等等。她们还带了全套的茶具来，在一边扇火煮茶。
　　晋王和李明月坐在亭子里，闲聊。晋王道：“还差点丝竹歌舞。”他问道，“小明月，丝竹管弦这些你学过没有？”
　　李明月摇摇头，道：“没有啊。当时学的是怎么鉴赏歌舞，学了抚琴。其余的就没有学过了。”
　　宫里，是把她按照太孙妃来教的，学得都是很正的那些，这些丝竹被视为靡靡之音，怕移了她的性情，根本就没有让她接触过。
　　晋王笑道：“得了，还是我教吧！你身姿轻盈，腰肢细软，声音又那么好听，不学点歌舞，太可惜了。”
　　他拖着李明月来到亭子外的空地上，笑道：“我来跳，你跟着我学。”他哼着拍子，就开始舞起来。他跳得很好，一连串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
　　李明月瞧了一会儿，就跟着跳舞。她是第一次跳，步子很僵硬。晋王便停下来，走过去指点，还动手帮她摆着动作，笑道：“这里不对，腰要往下再压一点。还有这儿，手要抬高一点。还有脸上，表情不对，要笑的。”
　　左右也是无事。李明月便认真地学。她学得极快。等内侍们往里加了红糖，桃花粥差不多煮好的时候，李明月便能把这支舞跳得有模有样了。
　　早有内侍取来了琴。晋王坐下试了音，然后笑道：“我来弹唱，你来跳跳看。我们合着曲子练。”
　　李明月道：“好啊！”
　　晋王抚琴，唱着曲儿：“桃花风筛金步摇，比花娇，眼儿媚瞧，疑是抚琴人在笑，一曲相思一梦遥。”
　　李明月翩然起舞。今日赏桃花。她特意穿了粉色衣裙，旋转起来时候，裙摆展开，上面的桃花栩栩如生。
　　其实，她就是桃林里，最美的一朵桃花。
　　晋王眯眼看着李明月，似乎一脸陶醉。他的余光落在远处，隐在一株桃树后的人身上。
　　来人正是朱湛圭。他提前从前朝回来，见时间还早，听到内侍提起桃花林景色好，再不去看花就快开败了，才想起来自己一春都没有赏花，偶然动了心思，便往这边走来，没想到看到这一幕——晋王抚琴，李明月跳舞，可真是一对璧人啊！
　　他的心一阵刺痛。
　　原来，李明月还会跳舞，跳得还那么美。还有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美，美到这桃林里所有的桃花都黯然失色。
　　不在他身边，李明月的气色更好了，浑身都透着鲜活的劲儿。看样子，晋王确实跟他听到的那样，待李明月很好。他应该放心的，可他越是放心，就越不开心。因为李明月的这份快乐，不是他带给她的。
　　李明月转了两个圈儿，突然瞧见远处熟悉的身影，赶紧停下步子，手足无措起来。晋王快步上前，一把揽着她的腰，道：“怎么了？跳累么？跳累了，我们就不跳。桃花粥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李明月道：“晋王殿下，松手！”
　　晋王没有放开她，反倒抱得更紧了，笑道：“抱紧我。人看着呢！你为了他好的话，最好让他彻底死心。”
　　李明月恍然大悟：“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