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17、第六章 萧然风雪意（中）

　　太子不能让朱湛圭就这么走了。他道：“父皇，请容禀，此子做下太多恶事，身边之人悉数招供，一是诬陷郭氏厌胜之术，以绝郭氏三子的前程；二是谋害东阳郡王，气病嫡母；三是结交群臣，图谋不轨。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逆子，若儿臣不严惩，恐难以服众！”
　　李明月气急。太子这是在颠倒黑白！除了最后一条，她都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朱湛圭做的。
　　朱湛圭走的是阳谋，只想光明正大去赢了这些弟弟们！
　　皇帝哂笑，目光锐利如鹰隼，道：“太子，你真查明了是太孙做的？”
　　太子道：“人证物证俱在，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
　　皇帝笑笑：“朕不信。朕说太孙清白，谁敢抗旨？”
　　太子道：“父皇！”
　　皇帝平静地看着太子，道：“慎刑司已查明，郭氏确实是被人陷害。陷害她的人不是太孙。”
　　太子猛地抬起头，眼泛泪花，忙叩头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
　　这是把郭氏和朱湛圭都从此事中摘了出来。有皇帝的金口玉言，郭氏的命保住了，她生的三个儿子的名声也保住了，至少他们将来能封个爵位！
　　皇帝的目光扫到晋王身上，“晋王，朕已经命内务府筹办你与李氏的婚礼，总不好让你这个做叔叔的，成婚的日子反倒在侄子后面。”
　　晋王立即拖着李明月谢恩。
　　晋王松了一口气，废了那么大周章，娶妻的事，总算是有眉目了。他瞧着身侧的李明月，微微蹙眉。很显然，李明月心中没有他。
　　他瞧一眼朱湛圭，之前没有赐婚，他还不觉得这个侄子有那么碍眼。现在看到朱湛圭瞧了李明月一眼，眼神粘粘糊糊的，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往前站了站，不留痕迹地把李明月的身影挡了一下。
　　李明月一阵恍惚。这个她看来的死局，皇帝三言两语的，事情就解决了？她的命运也就这样决定了，成为晋王妃么？
　　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么？一言可以定人生死！
　　可是，她和朱湛圭怎么办？以后是不是连见一面都难了！以前每天都能见，她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突然明白，以后再也不可能见到朱湛圭了，就是见了，也会有很多很多人在身边，心里就特别难受，就好像有一大块石头堵在了心口。
　　朱湛圭忍不住去看李明月，心里突然觉得空了一大块。他是心悦李明月的，而李明月是心悦他的。皇爷爷之前松口答应了，好不容易他们可以长相厮守了，为什么皇爷爷突然又改主意了。他想说什么，但是手上被人轻掐了一下。扶着他的内侍示意他不要出声。他知道自己不敢出声。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道：“皇爷爷！”
　　皇帝微微提高了一点音量，笑道：“太孙莫急，之后就是你和吴氏大婚。宫里许久没有那么热闹了。”
　　太子却突然出声：“父皇，儿臣觉得晋王妃和太孙妃的人选，还是要斟酌一二。”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人人都瞧出，朱湛圭是不想要和吴静姝这门婚事的，但谁都不敢质疑皇帝。没想到一贯看不惯太孙的太子却帮着说了两句话。
　　皇帝冷冷地道：“佳偶天成。这事就这么定了。”他瞥了朱湛圭一眼，笑容淡淡，“太孙以为呢？”
　　朱湛圭一凛。
　　那个吴氏——他并不想要，但现在不得不要了。
　　他知道，作为皇太孙，早日和太孙妃生下嫡长子，这样地位能再稳固一些。可是，他是真的不喜欢吴氏。
　　可再不喜欢，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娶。
　　朱湛圭再看一眼李明月。看一眼，就少一眼了。赐婚后，他们需要避嫌。他是很难再看到她了。这一刻，她的神色是恍恍惚惚的，可就是这样的迷迷糊糊可爱的样子，他每次瞧着都十分欢喜。可现在，看到这个样儿的李明月，他只剩下了心疼。
　　以前，他想过他们的以后，无数次地想过，他以为他们会在一起，生几个孩子，然后守在一处。这样的日子，淡如一盏泡了几遍的茶，是没有多少味道，然而却是很解渴，是必须的平静安宁。
　　可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这些，他也就只能想想了。
　　多少誓言，成了梦幻泡影。
　　左右权衡不过是须臾的功夫，朱湛圭终于低下头，神色恢复了平静，道：“孙儿领旨谢恩。”他重重地磕了头。
　　太子面露失望的神色。
　　皇帝这才微微颔首，半眯着眼睛，眼神里有些许的满意。他敲了敲扶手，内侍们立即抬起步辇。
　　一个内侍高叫：“皇上起驾！”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划开了所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