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15、第六章 萧然风雪意（上）

　　天光已经大亮了，阳光很灿烂，但是照在李明月的身上，依然一点温度都没有。李明月一路走得飞快，晋王带着一群内侍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的不远处。
　　很快李明月就到了东宫外头，果然被一群人阻拦住了。有两个内侍要直接带走她，但瞧见了李明月披着的披风上有蟒龙纹，伸出去的手都迟疑了。
　　这时候，晋王才晃悠悠地走到，他一把牵过李明月的手，就往里走。内侍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领头的内侍上前，挡住了晋王的路，陪着笑道：“晋王殿下，太子殿下在处理要事，请您改日再来吧！还有，这位是我们东宫的李主子，上头吩咐了，李主子回来，就要把人带进去。”
　　晋王道：“你说李姑娘是你们东宫的李主子，她有封号么？本王已经上了折子，求娶她为晋王妃。”他温和地笑道，“本王携未来的王妃来东宫，你们真要阻拦么？”
　　众人不由地面面相觑。晋王到底是个亲王，素日与太子关系尚好，确实不好硬拦。毕竟，晋王真要记恨他们这些下人，有的是法子去收拾他们。可要是不拦着，太子要是怪罪下来，他们也受不住。
　　左右为难，领头的内侍忙行礼：“晋王殿下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传。”
　　晋王坦然道：“不必了。”说着，他就牵着李明月的手，就往里面闯。
　　内侍们不然硬拦，便齐刷刷地跪在了晋王的跟前。领头的内侍哭着磕头，道：“晋王殿下，您就可怜可怜奴才吧！太子殿下下了死令了，谁进去拜见都得通传！您就稍微抬一抬您的金足，让奴才进去说一声，然后请您进去，可好啊？”
　　晋王道：“好！”
　　领头的内侍也不着急去禀告，又磕了一个头，唠唠叨叨地道：“晋王殿下，您何苦来这一趟呢！”他悄悄地瞅了李明月一眼，道，“您可是太子殿下最器重的亲王啊！以奴才的愚见，何必呢！从早上到现在，这东宫是只出不进，除了魏王妃和安国公府的家眷还守在太子妃娘娘那外，各府的夫人姑娘一个个都找理由退下了。来拜会太子殿下的大人们也都离开了。”
　　这是在劝晋王不要多管闲事，也是在拖时间。
　　晋王在心底哂笑。很好，看样子这些人的消息也很灵通，这么快就有朝臣主动去拜见太子了。
　　李明月心急如焚，道：“这位公公，您是在拖延时间吧！可你有没有想过，尘埃落定之前就押宝，万一宝押错了呢！留得一线好，日后好相见。毕竟世事无常啊！太子殿下没有说拜见太孙殿下需要通传吧！”
　　众人若有所思。领头的内侍眼珠子一转，笑道：“那倒没有——”
　　李明月道：“没有就可以了。”
　　内侍们让来了一条道。李明月道：“晋王殿下，我们往这边来。”她领着晋王他们进去，走了最近的路，很快就走到了太子妃的寝殿前。
　　李明月一眼就看见朱湛圭的背影。院子里的雪都扫掉了，他就这样直接跪在潮湿阴冷的地砖上，身影笔直，如挺拔的松柏。
　　她顿时就哭了，飞奔了过去，道：“殿下——”凑近了，她才看到朱湛圭的脸肿得老高，心里疼得厉害，低低地喊一声：“阿圭哥哥。”
　　朱湛圭很意外。他跪在这里快一个时辰了，没有人来看他，更没有一个人来求情。他眼睛一亮，轻轻地道：“明月——你怎么来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明月的披风上，眼神暗了暗，温柔地道，“明月，以后保重自己。”
　　李明月揭开了身上的披风，披到了朱湛圭的身上：“这里风大，殿下更要保重。”她停顿了一下，艰难地道，“殿下，我信你。这事情绝不可能是你做的。”
　　是的，朱湛圭手上确实不一定干净，但是这么阴的招儿，他就算知道，也不会用。他还是有底线的。李明月这点很有把握。
　　朱湛圭眼神很是温柔，道：“明月——你真好。”这小半日，他滴水未进，又在风口上被冷风吹了快一个时辰，嘴唇早就干裂，有血珠子渗了出来。他舔了舔嘴角，只觉得满嘴都是血腥味儿，轻轻地道：“你真好。”
　　真的很好了，明知道来看他对她不好，可李明月还是来了。众口铄金，那么多人附和着都在说他失德的时候，李明月会对他说，她信他。真的，很好了。
　　周围一直有内侍和宫女站立在一边，默不作声。李明月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一个人身上，道：“你去端杯茶来！没说太孙殿下不能喝口茶水吧？”
　　朱湛圭道：“算了。”
　　就算给他喝茶，这里的茶，他也是不敢喝的，怕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