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14、第五章 云遮（下）

　　李明月的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现在唯一能救太孙殿下的，只有皇上了。”她在屋子里踱步，一抬眼瞧见晋王，“晋王殿下，带妾身去见皇上好不好？求求你了。这件事情肯定不是太孙殿下做的！妾身能用性命担保——”
　　“醒醒吧！你的性命不值钱啊！”晋王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笑道，“再说了，这些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说穿了，太子兄自己收拾他自己的儿子。而且皇上若是真想管，为什么连我都听说了，还不出手呢？”
　　在宫里，就没有皇帝管不了的事情。若是他不管，那就是他不想管。李明月顿时就泄了气。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上位者想要的真相是什么样子的。
　　李明月道：“为什么？”
　　晋王笑了笑：“不为什么？”
　　在天家，信任太稀薄了。
　　这一口气太子也是憋了太多年，趁机发作了出来。有个太过优秀的嫡长子，还是皇帝亲封的太孙，对于太子来说，就是如鲠在喉。
　　这些年了，晋王在一边冷眼旁观。瞧着太子明着处处以太孙为傲，内里是极为讨厌太孙。太孙越是好，越是得到皇帝的赞许，那就越是让太子厌恶。毕竟万一皇帝起了绕过太子，把位置传给太孙的心思怎么办？毕竟天下人都知道太子是平庸的。只要皇帝授意，让太子悄无声息地“病逝”就好，处理起来非常简单。
　　朱湛圭啊，还是太年轻了，锋芒毕露！
　　太子现在敢毫无顾忌地发作，大概也收到了消息吧。果然，宫里都没有一个笨人，就算看起来不怎么样，那这个不怎么样也是装出来的。
　　李明月道：“我要去东宫。我陪着他跪。”她扭过脸，认真地看着晋王：“殿下，我是认真的。”
　　若是趋利避害，她只要装着落水后“病”了，自然不需要去跑东宫一趟，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是她做不到。
　　这么多年了，没有朱湛圭护着，她早就没了。在他好的时候，她为他做不了什么；他落难了，她位卑言轻，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她可以陪着他去受苦。
　　晋王神色这才凝重了几分，道：“你可想清楚了。你这一出门，去了东宫，未必有命可以回来。”
　　不用打听也知道，为了坐实朱湛圭的失德。凡是朱湛圭身边的人，都要被“好生”问一问话。有了太子这个态度，今日参与了这件事的内侍宫女们不会留情，会彻底让朱湛圭再也起不来。这一批人清楚，要是让朱湛圭日后翻了身，目睹了这些事的他们不会有命在。
　　李明月道：“我知道。晋王殿下，你也说了，我的命不值什么。我这条命是太孙殿下救的，我把命还给他也是应该的。”
　　晋王沉声道：“我也救了你。”
　　“不一样！”李明月努力地笑出来，“晋王殿下是推我落水后，再把我捞起来。而太孙殿下是我在泥地里把我救出来。没有他，就没有我。”她朝晋王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求晋王殿下的恩典，让妾身顺利回到太孙殿下身边。”
　　这一腔孤勇的热血，在李明月心中燃烧。朱湛圭若是风光，她有自知之明，不会往他身边凑。但是他现在遇难了，她觉得她要站出来，不然让她躲在一边苟活，她的良心过不去的。
　　哪怕注定是徒劳，这一趟，她也决意要走。
　　晋王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明月好几眼，笑道：“是我小瞧了你。好！我送你过去吧！”
　　若是别人送过去，只怕还没进东宫的门就给拦下了，也只有他亲自送过去，那些人才不敢阻拦。
　　李明月道：“还请殿下借一身衣裳。”
　　晋王道：“把本王的披风拿来。”
　　一个内侍恭恭敬敬地将晋王的披风端了上来。晋王主动替李明月披上，笑道：“这件事你得依着我，披风你得披本王的。”他从袖子里取出早已写好的奏折，道，“刘景，你跑一趟乾清宫，把这个折子送到父皇案前。”
　　刘景接过后，恭敬地退出。
　　晋王面向李明月笑道：“是我向父皇求娶你的折子，本来我想自己送到父皇那里。”他顿了顿，“无论你想不想，这个名头，你都得接着。因为没有未来晋王妃的身份，你连活着走进东宫去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李明月不认自己是未来的晋王妃，那么她就是东宫的人。要了她的命，不过是太子一句话的事情。甚至不需要经过太子，太子手底下那些人，就可以让她没命了。
　　李明月道：“晋王殿下，谢谢您。不过。您求娶了，也不一定作数。皇上不一定会点头。”剩下半截话，她没有说，她自己也不想同意。
　　是，说得好听点，她是很知进退；说的不好听点，她是随波逐浪；但是她是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朱湛圭待她确实不错，而且还一直打算娶她。买她的安国公府是太子妃的母家，在有了东阳郡王后，不可能去帮她。也就是说，她的背后空无一人，不能给朱湛圭带来任何帮助。可就是这样，朱湛圭还是想娶她，真心实意地想去求娶她。这份情，李明月记着。
　　晋王突然不笑了，定定地看着李明月，轻道：“看你这个样子，我倒挺羡慕朱湛圭那小子了！你的这份真心——难得。”
　　宫里的人，可以要富贵，可以要权位，可以要恩宠，但就是要不了真心。因为不到紧要关头，瞧不出来哪些是真心，哪些是算计。平时一个个把真情实意挂在嘴上，谁知道内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明月道：“不一样呀。我很早就跟在太孙殿下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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