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12、第五章 云遮（上）

　　纱帐低垂。李明月闭眼躺着，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你可以醒了，人都走了。”
　　李明月一骨碌爬起来，瞪着眼睛：“你害我！”
　　晋王直接挨着李明月躺下，枕着双手，笑道：“是我救了你。你也听到了。是别人害你的，那的苔藓很新鲜哟！”
　　李明月怒了：“是你把我丢下去的！”
　　晋王笑道：“你去说啊！你敢出去说吗？说了有人信么？这人啊，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他瞧了瞧李明月的脸色，“这么精神，估计你没有大碍了！你放心，陈太医会给你开治疗风寒的方子。你总是要病好一阵子才像个那么个样子。”
　　李明月又气又急，却给晋王怼得说不出来话。她顺了顺气，“晋王殿下，我没招惹你啊！你干嘛这么做！”
　　晋王歪头看着李明月，笑道：“小王一直等着娶妻，从十五岁上等到二十五岁，到现在都没有等到，只好就自己动手娶一个你回来了！”
　　李明月不解，问道：“为什么是我！”
　　晋王笑笑，漫不经心地道：“大概，你能活着撑到婚礼吧。”他想了想，“除非你自己不想活了。不过，凭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不会寻死。要是性子烈的，当时就不让我救了，对吧？”
　　面具一层层被人揭下来的感觉，十分地不好。李明月直接躺平，转过身，留一个背影给晋王。
　　晋王摸了摸李明月的头发：“李姑娘，我也不为难你。你当了晋王妃，就可以跟我出宫住在王府；就藩后，更是天高任鸟飞。王府里，你最大，想横着走都没问题。想去街上玩也行，还可以去看看你的弟弟。”他歪着头，“你应该有好几年没有看到你弟弟了吧！”
　　李明月立即转过身，追问：“我弟弟怎么样了？”她停顿了一下，“你怎么找到我弟弟的。”被卖进安国公府后，她去过东门外，听邻居说，弟弟也被卖出去了。她后来拜托过朱湛圭找过弟弟，没找到他，而她就在那时候得知他的父亲和继母以及继母生的儿子在几年前得了时疫，人都没了。
　　晋王笑道：“我在北疆略有根基，买了后，起了个名字叫李定，送去北方军营里。跟猃狁打仗的时候，他很勇猛，现在做到了从五品的武略将军。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安排你们姐弟两见面。”
　　李明月顿时就明白，晋王不像他看上去那么安分守己，至少没有朱湛圭想象中那么老实，动作不断。
　　她道：“你很早以前就在埋线了。”果然，在皇家，没有一个人都是省油的灯。每一个人都不消停。
　　晋王没有否认：“你应该习惯了！”
　　李明月当然习惯了，这几年看也看得多了。她想了很多，没想明白，道：“为什么非得是我？”
　　晋王凤眼里都是笑意，道：“若说我心悦你，你是不信的，我自己也是不信的。为什么呢？我刚才也说了，可能只有你能活到与我成婚吧！也告诉你了，如果我猜错了，也不要紧，反正死的不会是我。你说吧，我怕什么？”
　　李明月再次气得噎住了：“你——”
　　晋王眨了眨凤眼，一脸无辜地道：“我说错了么？应该没有吧！你看，我多坦诚。我才不会没有心悦还一脸深情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呢！”他顿了顿，“要说朱湛圭那小子有多喜欢你，我觉得未必。当然会比待别的女人会多一点喜欢，但我看，也就是这么一点点而已。”晋王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最多就这么一点。”
　　这是实情。虽然情话很好听，但实际上也就是这么回事。问一个注定要后宫成群的男人要感情，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再说了，李明月也清楚，自己能被挑中赐给朱湛圭已经算是幸运，不可能再想要更多。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了。李明月瞥了晋王一眼，道：“太孙殿下待我不薄，至少比你好。你呢，头一遭见就算计我，把我丢进水了！现在还拿我弟弟威胁我。”她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和弟弟几年都没见了，剩下那点姐弟之情还有多少呢？”
　　晋王笑道：“不多，但足以让你挂心。”他上下打量着李明月，“李姑娘，我敢说朱湛圭眼中的你，和我眼里的你，是两个人！”
　　在朱湛圭跟前，李明月一向是以他最喜欢的样子出现，温柔顺从，偶尔有点小脾气让朱湛圭新鲜一下。两人相处时，朱湛圭觉得很自然舒服，而李明月则是尽量地让他觉得更加自然舒服。毕竟，只有让朱湛圭舒服了，她的日子才会更好过。至于她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并不要紧。
　　李明月叹口气：“真可惜。若不是殿下横插一脚，我就是太孙妃了！”
　　她清楚，这么多人知道了，朱湛圭一贯小心，应该是不会替她遮掩，不会娶她，甚至最近连见她都不会再见她一面了。
　　晋王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讥诮道：“是吗？”
　　李明月心里打鼓。她一直就在担忧会出什么事。虽然没料到是晋王出手，但她觉得肯定不会太顺了。她道：“原以为是好事多磨，没想到是直接不行了。”
　　虽然朱湛圭中意她，但宫里不少人偏向于吴静姝。这位吴静姝出身也不错，虽说不是四公八侯家的，但曾祖父与祖父都做过一品大员。不过，吴家到她这一带就没落了，只有一个空架子，偏偏吴家子孙极不好，名声糟糕透顶，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教家中女儿读书识字，只做针线上的事！哪个大家的主母不需要识字？就算不需要吟诗作赋，但账本总要瞧得明白吧！吴家的姑娘名声在外，没什么高门敢娶！可吴静姝的不通书墨，到了太子妃的口里就是范德懿，摆明了去支持吴静姝。楚贵妃也召见了一次，赐了两回东西，给吴静姝做脸。
　　晋王道：“听说容貌不好，又不识几个字。你看，连朱湛圭都嫌弃的女人，我要她干什么——皇觉寺的主持慧觉大师给她批了命，说她嫡配皇家，贵不可言。这不，父皇觉得她命好，就想把人留给我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直把吴静姝留在宫里了。
　　李明月笑道：“出了这么多事。吴姑娘的命还真可能贵不可言了！”
　　再选一次秀是不可能了。其余的秀女都有了着落了，她又遇到这事，剩下的唯一一个秀女也就是这个吴静姝了。
　　晋王笑了笑：“朱湛圭大概顾不上这些，更顾不到你了。你还不知道，就在一个多时辰前，东宫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一群人都在，郭淑嫔大兴厌胜之术被抓当场。这事，太子妃已经命人禀告了父皇，交由慎刑司处置。”
　　李明月敏锐地听出了弦外之音，道：“不可能。殿下只要等着，不出错就行。不可能是殿下。”
　　晋王笑得很意味深长，道：“李姑娘真健忘，我一早说了，这人啊，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李明月默不作声。这一招就废了太子的三个庶子，咋一看得利最多的是朱湛圭。毕竟太子妃确实秉公处理了。况且东阳郡王还太小，以后万一遇到点什么意外也难说。肯定有很多人怀疑是朱湛圭。不得不说，朱湛圭吃的是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