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文云渚

11、第四章 惊雷（下）

　　这时候，朱湛圭正和朱湛奎这三个弟弟跪在太子妃这里。太子妃怀里抱着东阳郡王，皱着眉：“大节下，郭淑嫔竟然闹出这种事。此风宫里断断不可长。”
　　屋中间的厚厚的织锦地毯上，有两个布偶娃娃，上面扎着很多细小的针，各贴了一张黄色画了符咒的纸。纸上还写着太子妃和朱湛圭的名讳。
　　两个布偶娃娃旁边跪着的是郭淑嫔的贴身侍婢和管事嬷嬷。她们都抖成了筛子。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奴婢都劝过郭主子了，郭主子就是不听，每日里还说些什么，那些话，奴婢不敢学给贵人们听！”
　　一屋子人都跪着，大气都不敢出。朱湛奎三人咚咚地磕头声。朱湛奎领头：“求母妃再查一查，求母妃再查一查！”
　　朱湛圳跟着磕头：“求母妃彻查。”
　　朱湛坌年纪最小，把心里的猜测嚷嚷了出来：“母妃，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说完，他狠狠地瞪了旁边的朱湛圭一眼。
　　一旦与厌胜之术扯上关系，哪怕是嫌疑，郭淑嫔也永世不得翻身了。连同她生的三个儿子，也没了前程。别说去肖想那个位置，就是朱湛奎他们想当个亲王郡王也是不可能的。只要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子，就足以让他们一辈子只能当个极为寻常的宗室。
　　更何况现在郭淑嫔这事是证据确凿。
　　这是极为阴毒的招数，可却非常有用。但是做这个局并不容易。每个嫔妃身边都有自己的心腹，能让这个嫔妃身边所有人都众口一词，还能做到人赃并获，让别人找不出一个字来反驳。这背后需要下很大的力气。
　　屋子里的人都是人精，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有一本账。众人都心知肚明，这肯定是陷害，郭淑嫔脑子再糊涂，有些怨怼的话是可能的，但不会做两个木偶拿针扎，用三个儿子后面的福气去赌！
　　有些人头低着，但余光悄悄地瞧一瞧太子妃，再瞧一瞧朱湛圭，有能力也有理由去布局的，也就是这两人了。
　　太子妃和郭淑嫔早就势如水火，擂台打了多少年。而朱湛圭呢，也忌惮自己下面的三个弟弟。平心而论，朱湛奎这三人，每个人都不错，才华有，人也长得好。
　　太子妃环视一圈，直接道：“本宫秉公办事。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若是本宫有半点不公，天打雷劈。”这样的誓言，她很认真地说了出来，然后道：“郭淑嫔脾气有些不好，说一些不中听的话，本宫是知道的。但若说她做下这等毒事，本宫第一个不信。本宫已经命人禀告了皇上、太子殿下，建议由慎刑司去审一审这些人。”她深深地看了朱湛圭一眼，“大道直行，依法依规，这样的手段太下作，本宫瞧不上！”
　　在场的人一凛，尤其是朱湛圭。他在心底苦笑，原来太子妃等在这里呢！这是一个局中局，看上去是针对郭淑嫔，针对朱湛奎，其实是冲着他来的。也不是为了立即拉他下马，而是打算在皇帝心中埋下更多对他的怀疑。
　　慎刑司那边是听命于皇帝的。经那边查出来的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相，皇帝都会认为那是真相。而且有些事情，光是怀疑就够了。太子是不用说了，早就忌惮他。而皇帝本来待他心里是有些疑心的。这跟他做得好不好没有关系。只要他坐在太孙这个位子上，就不会让皇帝完全地放心。
　　既然做局之人敢挑明，肯定是做了周全的准备，不怕人来查的。朱湛圭猜测，这事查到最后，要么就是郭淑嫔继续“证据十足”，无法翻盘；要么就是线索断了，没办法再继续查下去，成了一笔糊涂账。
　　无论是哪种结局，闹出了后，朱湛奎三人的前程彻底毁了，能不被圈禁一辈子就是很好的结局了。
　　这次来拜见太子妃的人里，就有朱湛奎他们未来妻族的人。有夫人绷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又想起来这是在宫里，把眼泪强忍了回去。
　　朱湛圭心里也不好受。这事里，他也讨不到好。虽然这事情确实不是他做的，但是他也不能挑明了辩白一二，因为就是他辩白了也没人信。
　　当然太子妃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朱湛圭能想到的，皇帝肯定也会想到。毕竟太子妃手里有东阳郡王了。他若是被废，按照嫡长继承的礼法，该是东阳郡王上位。所以闹到最后，肯定是每个人都有嫌疑。
　　真真的一锅浑水。
　　很快就有脸生的内侍进来，跪下行礼。
　　众人都以为是皇帝派来的人。太子妃口气很客气：“起来吧！”
　　内侍抬起脸：“奴才是晋王殿下身边的刘景。刚才晋王殿下路过太液池时，见李主子掉进了水里。李主子的两个婢女在呼救。晋王殿下就跳下水，将李主子救上来，就近将李主子送到了殿下的凝曦馆里。请了太医去瞧了。李主子正昏迷不醒。”他顿了顿，“晋王殿下命奴才瞧了一下李主子落水的地方，那边雪底下的苔藓像是新弄过去的，很滑。”
　　刘景每往下说一点，朱湛圭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怎么会这样啊！明明李明月是个省心的，怎么会突然去了太液池边！还有他明明在李明月身边安排了人的！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再也不可能了！
　　朱湛圭的心都在颤抖！未来的太孙妃，怎么可以被别的男人抱过！哪怕晋王只是为了救她的命！这也是不可以的！有那么多人看着，又是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然后被这个内侍当众说了出来，他就是想做点什么遮掩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他如何堵得住怎么多的悠悠之口！
　　新的苔藓，一听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去查，肯定又是一件不了了之的事。皇帝会怎么看他！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连自己未来的嫡妻都护不住！这简直是在质疑他的能力不足啊！
　　对了，还有李明月怎么样了！刚才刘景说李明月晕过去了！
　　这个元宵节，一环套着一环，一招接着一招，都是一石多鸟，一举多得，而最尖锐的矛头在最后一刻都指向了他！
　　朱湛圭心神不宁。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余光在一群衣香鬓影里找寻。他找了一会儿，才在人群里找了吴静姝。她打扮得和这些来拜见太子妃的夫人姑娘没有什么差别，安静地跪在了角落里。
　　但是，他没有错过吴静姝脸上的那一抹笑，一抹志在必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