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ist》灯丝网里的天鹅

3、池鱼之殃3

　　我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顾不上喉咙干得像被沙漠的风吹过一样，下意识的去摸被子下压着的手机。
　　来来回回摸索了好几遍也没发现，眯着眼睛往床头柜的方向探去，原本该是金属的触感，却像是丝绒套着的皮革，还温热着，我心下疑惑，又上下摸索了几下，脑子里只有手机去哪里的疑惑。
　　“你在干嘛？”一个陌生的低沉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在睁开眼的前几秒，电光火石般，昨夜发生的记忆重新回到我不算清醒的脑袋。

　　“哐。”一个空的红酒瓶在我脑子上炸开了花，我抱着的李小姐躲过去了这一下，却也没料到这失了智的老太太会来这一手。
　　被人当场给了一巴掌后又来了一酒瓶，和电影电视里的感觉可完全不同，也许他们都是啤酒瓶吧，砸脑袋上再加上血流的簌簌的，总给我一种被人开瓢是尖锐又爽利的疼痛。
　　挨的这一把可是不一样，像当面撞上了电线杆子一样，又闷又钝，砸的我视觉里全是白色的雪花，和电视没了信号一模一样。
　　在我短暂失去知觉的时候，像不久前在泳池里刚游出来低血糖发作，就要往后倒去。李小姐眼疾手快地回搂住了我的腰，她喊着：“报警报警。”
　　她柔顺的长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柔软，长耳线在我脸上扫来扫去，茉莉花的味道，红酒的味道，地下室散不去的烟味，和我喉咙里芥末的辛辣，爆米花发腻的甜都叠在一起。

　　“阿六，报警啊。”李小姐的声音在我头顶上转来转去。
　　终于血顺着我的头皮开始往下滑了，温温热热的，疼痛倒是还没来，我用手摸了一把，不知道哪个地方被划破了。
　　“啊，120，120。对了，先叫救护车。”
　　“我还好啦。”我本来是想说这句话的，视力渐渐恢复正常。崔衍就在我面前了，我都没察觉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代替李小姐扶住了我的背后。
　　五哥和姓贺的也住了手。

　　这个姓贺的烦的要死，看到崔衍一手扶着我一手打电话给警察，他视线闪了一下，手按在崔衍的手机上。
　　对着李小姐说：“李听，不至于叫警察吧，我马上送这位小姐去医院，车就停在路边，立马就能到。”

　　老太太在这时候挤进了李听贺一鸣之间，“叫啊，让警察来抓我，来人民来看看有没有。。。”
　　我心里像在往外爬泥鳅一样，想到这老太婆真是太烦人了。
　　联想到这过去好多天来的窝囊气，她这张扭曲着覆满了皱纹的脸，上司保养的很好但坚硬的脸，会议室里连开了一下午的会同期被空调吹得灰黄的脸，他们的脸重合在一起，开始像唱片一样旋转起来。
　　我惊觉泥鳅不是从我心里往外跑，是从我的胃！
　　当下，我抓准时机，撤下环抱着李小姐的手，飞快的握住了老太太的肩颈，还好老年人萎缩了，让她比我还低了半个头。
　　连日来的窝囊气伴随着胃的极速收缩，先是黄黄绿绿的芥末花生，糊样的爆米花，再是粉红色椰子味道的鸡尾酒，我喘息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再来已经开始消化的红色烤肉，我这一连串井喷的呕吐物，直直的就冲着这张老脸去了。
　　我的头还晕乎乎的，胃又收缩着排挤出来其他的残余。
　　爽！虽然疼又晕，喉咙大概也被划出来几道小口子，正变得火辣辣的，我倒是无心去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包括眼前的老太太，她质地良好的袄子上正淌着色彩丰富的呕吐物，头上的发髻里，沾着片状的渣滓。
　　赵一鸣终于回过神，就像被酒瓶砸的是他而不是我一样，慌忙扯过餐桌上的纸巾想给他妈擦拭。
　　他估计是想瞪我来着，但想想现在也还是他们理亏。
　　毕竟打人会拘留，吐人正脸上也就是道歉。
　　我不自觉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一步，崔衍就在背后轻轻地靠拢了我，感觉到暖暖的温度，莫名的情绪在我的胸口乱撞，撞碎了刚才的烦闷。
　　他这个不嫌弃我这番行为的动作，又给我打了一剂强心针。
　　我缓缓从包里拿出来被挤的变形但没漏的香芋奶茶。
　　除了忙着给他妈擦污渍的赵一鸣，和那已经被糊了一脸眯着眼的老太太，其余三个人都看着我不同寻常的动作。

　　“哎呀，对不起，我没忍住。”我用牙撕开奶茶的塑封盖子，一半泼在了老太太的脸上。“给您洗洗。”赵一鸣算是彻底怒了，一只手想过来推我。
　　崔衍在我背后，劲瘦有力的胳膊绕到我的面前，回击了想推我的那只手。五哥也在这时压制住了赵一鸣想要继续进攻的另一只爪子。
　　“哦，还有您呢。”我要的就是这个时机。利落地把另一半还有芋圆小料的奶茶泼在了他带着金丝眼镜框的脸上。

　　啊，这几秒睁眼前的回忆全回到了我的脑子里，原来脑子还没有彻底被红酒瓶敲坏。如果我早点想起来，就不会这么快睁开眼。
　　而他，并没有坐在床边等我醒来，更别说抚着我的手了。
　　我睁眼时，眼睛就映在他的眼睛里，我们就躺在同一张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