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炽]湖边小镇》陌上紫薇

19、第 19 章

　　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新娘在一众宾客的注视下踏出凤舆。凡尔登公主捧着束血红的玫瑰，挽着兄的手臂，沿着铺着红毯的台阶一步步走来。

　　她身着纯白色的嫁衣，长长的裙摆上缀满了珍珠钻石，由几名乖巧的小女仆托着，一起缓步向前。栗色的长发被盘在头顶，用价值连城的钻石发冠固定，银色的腰带束紧她的腰肢，纤细婀娜，不盈一握，

　　公主的脸上罩着薄纱，容颜模糊，依稀可辨。这时有风拂过，撩起薄纱，霎时间，惊叹四起，像一场低低的海潮。

　　那一刻，她有如上古神话中走来的天使，容光绝世。

　　身着西式礼服的楚舜华站在庄严华丽的大殿另一头，看着即将成为妻子的女人从白玉台阶上走来，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

　　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西泽尔恍然了一瞬。

　　阿黛尔，真的要嫁人了。

　　楚舜华迎上前去，看着自己的新娘。四目相视间，情绪无声的流动。

　　西泽尔忽然看了看自己的腰侧，因为婚礼，他没佩剑。

　　他收回目光，揭开阿黛尔的面纱，轻轻亲吻她的面颊和额头，轻声说道：“阿黛尔，如果他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哥哥你都说了第几百遍了……”阿黛尔小声回答。

　　西泽尔眯了眯眼。

　　阿黛尔上前一步，将手移进楚舜华的臂弯。

　　西泽尔看着楚舜华，道：“好好对她，不然，我必带着炽天铁骑踏平东方！”

　　一瞬间，深紫色的瞳子里海浪翻涌。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楚舜华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的威胁。

　　西泽尔又深深地看了阿黛尔一眼，目光温柔如水：“阿黛尔，我永远会在坎特伯雷堡里给你留一间卧室，把你喜欢的衣服挂在衣柜里，把你喜欢的小熊放在床头，每天晚上都有仆人烧好洗澡水等你……”

　　他轻声说着，声线优雅，像是在诵念一首诗。

　　阿黛尔怔怔的看着他，玫瑰色的瞳子上蒙上了一层水雾，“好，哥哥，我以后一定常回去看你。”

　　吉时将过，司仪忍不住用眼神催促西泽尔。西泽尔又看了一眼妹妹，终是退下。

　　婚礼继续。

　　这是一场东西方混合的婚礼，司仪唱诵祝酒，各方贵宾一起起身道贺，声音震动洛阳城。

　　西泽尔坐在席间，默默看着新人拜天地宗亲。

　　“这么舍不得妹妹？发动战争抢回来啊！”原纯看着西泽尔，黑瞳中带着讥诮的笑意。

　　见他没反应，原纯又学着薇若兰的语调，道：“爱哭的小西泽尔不要难过，姐姐借你一个肩膀靠一靠。”

　　西泽尔眼角抽动，转过头正要反驳，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西泽尔。”

　　龙德施泰特携着蒂兰从人群中走来——蒂兰贪睡，起晚了，他们快马加鞭才在婚礼结束前赶到。

　　他依旧一身黑色军装不变，而西泽尔已然穿上了最华贵的礼服，胸前佩戴着象征着西方最高统治者的徽章。

　　两双紫色的瞳子对视，深渊凝视着深渊。

　　“好久不见。”他们轻声说着，然后张开双臂互相拥抱，行古老的贴面礼。那些记忆一一苏醒，他们仿佛回到当年，染血的佩剑与军徽在阳光下一同闪耀。

　　蒂兰看着西泽尔与龙德施泰特交谈，眸光闪烁不定。

　　那一日，华远安对她说：“姑娘，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就没有人能保住你的孩子了。”

　　她叹了口气，低头默默挽住龙德施泰特的手臂。

　　有人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目光里带着刻骨的怨毒。

　　龙德施泰特敏锐的四顾，视线很快被宾客层叠的身影遮住

　　·

　　婚礼已经进行到最重要的一环——对饮合欢酒。

　　楚舜华和阿黛尔各自伸出手，从古雅的木质雕花托盘中各自拿走了一杯酒。玉白色的杯子由一根红线拴在一起，杯子里盛着鲜红的葡萄酒。

　　怨毒的目光投向高台上的男女，盛放葡萄美酒的被子被递到唇边，那人眼中浮出狰狞的笑意。

　　新娘新郎各自饮了一口美酒，然后交杯对饮。

　　司仪祝诵完毕，上前将杯上的红线解下，将两端分别系在两人的手腕上，象征着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时，龙德施泰特的目光越过人群，瞥见一个素白的身影。那是璎珞，按理说，这么一个美人，绝对抓眼球，但周围的宾客好似没看见她一般。

　　魔女轻笑，眸光清浅。忽而，她面色微变，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龙德施泰特隐隐感到不安，胸口发闷，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扼住他的脖子，就像蒂兰昏迷的那个雨夜时一样。

　　我忘记了什么？我忘记了什么？我忘记了什么？

　　脑海中，无数声音叫嚣着，惟有蒂兰温暖的掌心让他感到些许安定。

　　·

　　新娘新郎走下高台，走向西泽尔这一桌，举杯，敬酒。

　　忽然间，风云巨变。墨色的乌云翻滚而来，狂风呼啸而至。飞沙走石，天地瞬间昏暗一片。

　　一个金发男人持着一把匕首，撕开人群，冲向了西泽尔。他怒目圆睁，重度烧伤的脸更加扭曲，像地从狱里来到人间复仇的恶魔。

　　西泽尔认出了他，那是查理曼王子克莱德曼。

　　但他还没来到西泽尔面前，手中的匕首便被唐璜夺过，同时被蛮牛一般的昆提良踹翻在地。他的脸磕在地上，鼻血横流。但他却忽然狂笑起来。他扯开身上的外衣，露出绑在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可以炸毁一个宫殿的红水银炸弹。

　　计时器滴滴的响着，红灯闪灭。

　　所有人都尖叫着向外逃离，然而为时已晚。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以克莱德曼为中心，妖娆的火焰绽放开来，如燃烧的红莲，炽热的波浪伴着离破碎的血肉四散开来。

　　龙德施泰特下意识地将蒂兰护在怀里，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她的身体，空空如也。

　　时光似乎慢了下来，爆炸的声响也消失不见，龙德施泰特望向四周，绽放的红莲缓缓地摇曳轻舞，舞中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楚舜华横抱着阿黛尔转过身去，唐璜拉着碧儿的手后退，昆提良挡在艾莲身前，原纯和西泽尔牵着手直面那灭世的火焰，宾客们四散逃离。

　　然而，除了西泽尔和他，其他的一切都褪去了颜色，像是一张黑白照片。

　　巨大的恐惧在龙德施泰特心中蔓延开来，令他头痛欲裂。

　　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龙德施泰特，醒来吧。你，已经死了。”璎珞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清冽的声音像一把尖刀，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脏。

　　龙德施泰特终于想起——

　　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