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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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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许雨起床的时候,看见一双白眼。
白眼的主人,自然是司空摘星。他刚跟侍女吩咐完换药的事情,正骂骂咧咧地准备下楼买些饭菜。
那个狭义好心得快赶上花满楼的阮奶奶,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非要动身进京去参加以前某个朋友某个儿子的婚礼,害得他堂堂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不仅给人当保镖,连保姆也一起当了。
夏许雨愉快地笑起来。吃了些真郎中开的药,又好好睡了一晚,那个整个就是一白无常的剑客也走了,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
至于白眼,夏许雨上辈子看多了,早就形成免疫自动忽略。
唯一有点郁闷的是夏许雨说话又开始蹦字,不过反正司空摘星也不想跟她说话,正好是名副其实的“静”养。
司空摘星也不知从哪招来两个小丫头服饰夏许雨,自己一个人成天见不到影。不过夏许雨对见司空摘星也没兴趣,倒是那两个小丫头活泼可爱,仅仅只是和她们闲聊,就能很好地打发坐在床上的一天。
大一点的那个十六岁,叫江小溪,小一点的才十三岁,叫居铃,是江小溪的表妹。
江小溪性格开朗外向,虽然长得不能算很美——眼睛不够大,皮肤也不够白——却反而有种动态的魅力。特别是她一说起话来,一双笑眼眯着,整个人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与她相反,十三岁的居铃还没完全长开,却俨然是一副美人胚子。因为正值青春期,她性格较为腼腆,却也实在称不上恬静。只要混熟了,她甚至能一直唠叨三天三夜,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煞是可爱。
另外还有两三个普通的侍女,不过是端茶倒水之类的琐事,都不怎么言语,做完自己的工作就离开了,只有这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缠着夏许雨说话。
真不知道司空摘星从哪找来这两个活宝。
陆小凤他们已经出发三天了。
昨天傍晚,他们就应该抵达了江南,今天早上就会开始调查——或者昨天夜里就已经开始了。
这么重大的案子——十二个妙龄少女被掳走,不知关押何处,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们在月底新月之日便会没命——他司空摘星竟然必须憋在这么一个小镇上给一个什么都不懂浑身是迷的小姑娘当保姆,真是越想越气。
司空摘星并不清楚夏许雨,或者说还是夏若叶时的她,究竟和陆小凤他们有过怎样的交集:根据他们的只言片语,只能推测出夏若叶曾经对花满楼不利,而且还和西门吹雪有些过节。
再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
并不是不好奇,只是好奇也没用。司空摘星问过花满楼,得到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由我来说——你去问西门庄主吧。”而司空摘星当然不想去找西门吹雪。
至于陆小鸡?他倒是有可能开口,但总觉得司空摘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司空摘星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知道。
事后司空摘星回想起来,还是会大呼失策:如果他早知道夏若叶曾经有过那么“辉煌”的过去,就算威胁不了,至少也要拿出来嘲笑西门吹雪一番(冒着生命危险地……)。而当很久以后司空摘星从陆小凤那听来整个故事的原委后,它已经没办法再当笑柄了。
那次大出血(……),虽然看着恐怖,流的却其实只是些脓血。在床上躺了两天,虽然说话仍漏气伤口仍禁不得碰,夏许雨却已经有了不少精神。司空摘星虽然只偷没价值的东西,但那都是别人付钱请他偷的,他自己当然不会缺钱,因此夏许雨这几天吃的用的都是最高档的。再加上江小溪和居铃无微不至的照顾,虽然仍是十分虚弱,夏许雨脸上却也渐渐有了血色。
十五那天上午,在江小溪和居铃的陪同下,她甚至可以移动到客栈院子里晒晒太阳。
郎中说多晒太阳有好处,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特别是夏许雨身上最大的病就是“虚弱”的时候,更应该晒太阳。
司空摘星原本也陪在旁边充当保镖的角色,可在江小溪对他的发髻产生兴趣后,他就如一阵烟似的溜了。以陆小凤的性格,肯定在准备晚上抓住那些神秘凶手,司空摘星很悲惨地不能参加,可他不想用和三个女孩聊天这种方式让自己变得更悲惨。
三个兴趣相投的女孩子在一起,就像一千五百只鸭子,足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头变成三倍大。
司空摘星的脑袋也早就变成了三倍大,所以他才逃了。
不过等他回来叫夏许雨吃午饭时,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三十倍大。
——夏许雨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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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许雨迷迷茫茫醒来时,发现自己再次换了张床。
她觉得自己运气还是挺好的。虽然三天两头晕倒,但总有人捡回家放床上。再没有什么比晕倒在地,醒来后发现自己仍在原地更令人感到悲哀和寒心的事了。
她的头还有点昏,身体却没什么不适的地方。显然这次的人下手很温柔。
——至少不像西门吹雪一样直接看着她倒下去脑袋撞门框。
回忆整件事的前后,似乎只是她坐着坐着,忽然就晕倒了。都说轻功高强的人来无影去无踪,没想到真是这样。
夏许雨眨了眨眼睛,转动了一下脑袋。立刻有一个人叫道:“妈妈,她醒了。”
说话的人是个小女孩,听声音顶多七八岁,带着稚嫩的童音。这么可爱的声音,让夏许雨听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然后是一个女子温柔的嗓音说道:“忆雪乖,去叫爸爸来。”
然后女孩甜甜地“嗯”了一声,小碎步跑远了。
……怎么是这么温馨的戏码,不应该是五花大绑十大酷刑准备逼供吗?
“小姐,您醒了,有哪觉得不舒服吗?”
那个温柔的女声又说道。只听声音,就觉得她是个特别平静祥和的人。她的声音宛如一缕溪水,不温不火地缓缓流过,让人从心底感到放松。
不过那声“小姐”还是让夏许雨惊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皮肤不算很白,明显是日晒的。眼角的鱼尾纹出卖了她的年龄,然而却增添了成熟的韵味。乍一看她长得并不算美,却愈看愈有魅力。一双温柔得可以滴出水的眼睛,精致的鼻子,小巧的嘴唇……作为至少是一个孩子的妈,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不胖,也不瘦骨嶙峋,加上淡色的衣服,正透露出一种温柔贤惠的气质。
这是每一个男人,都想娶回家的那种女人。
现在这个女人正低垂眼帘,一脸恭顺地站在夏许雨床边,嘴里叫着“小姐”。
……这个世界有点囧。
夏许雨试图起身。她刚有这个企图时那女子就连忙上来扶她。她的手和她的人一样,暖暖的,十指修长却不够纤细,看来是个持家的妻子。
夏许雨坐起来后,她又后退了一步,仍然恭敬地站着。夏许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具体该是什么,所以只得又闭上,有点尴尬地僵在那。
还好她不需要尴尬太久,因为脚步声响起,刚刚那个女孩子又回来了。
只见她果然七八岁的样子,留着漆黑的长发,长相十分甜美。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无比,正有点害羞地盯着夏许雨。不知为何,夏许雨觉得她有点眼熟。
跟她一起进屋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明显就是这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爸爸了。只见他相貌清秀,气息内敛,举手投足间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只是仍然不知为何,夏许雨总觉得他眉眼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
他走上前,做了一件比那女子更震惊的事:他直接双膝一曲跪下了……
他这么一跪,那女子和孩子当然也都跪下……
夏许雨再次惊了……
男子视线始终偏下,不和夏许雨对视。他开口,声音沉静并富有磁性。他说:“因担忧小姐伤势,相救来迟,请小姐责罚。”
“那个,我……”夏许雨慌张地摆手。
“我们已知道小姐失忆之事,但礼节万不可忘,请小姐责罚。”男子表情不变(仍是面无表情),语气不变(仍是毫无语气)地说。
夏许雨连忙说道:“那个,你们先起来……然后告诉我你们是谁。”
“遵命。”男子这么说完,才领着老婆孩子站了起来,说道,“我名居可琴,拙荆谢雨轩,小女居忆雪。”
介绍十分简短,屋内异常安静。因此男子说话时,夏许雨一直盯着他。总觉得他在说道居忆雪这个名字时,眼里闪过一丝带些悲伤的复杂神色。
他都站起来了,神色还是那么恭顺,视线还是只敢在夏许雨眼睛下方几寸处游离。事实上,就连居忆雪此时都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
这身体原来到底是多大来头?
不习惯被人这么对待,夏许雨柔声说道:“你们看,我都不记得你们了,你们还记得我,我已经很感动了,我现在到哪都是自己一个——老实说,我并不是失忆了,而是里面整个换了一个人。除了身体没变,性格爱好应该都变了,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小姐?”
居可琴愣了一下,和谢雨轩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然后说道:“只要是小姐的身子,我们便会永远效忠。”
“噢——”夏许雨抑制不住唇边的微笑——她还以为会被直接打包扔出去呢——说道,“那,你看,我对你们也从来没有恩,不要讲主仆礼节了吧。我还有很多不懂的事,还要请教你们呢。呐……至少要从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开始吧?”
夏许雨语音刚落,居可琴便浑身一震,缓缓抬起脸看着她。他看得是那么入迷,仿佛要从夏许雨脸上盯出朵花来。不过同时,他的目光又像是穿过了夏许雨,看向什么遥远的回忆。
谢雨轩瞥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淡淡道:“我去准备饭菜……”然后向居忆雪一招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