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不义联盟]戏剧性相遇》firehorse

2、血与火

　　“他们交谈了？”
　　“嘘寒问暖再加上尴尬的幽默。”
　　“他是什么反应？”
　　“老样子，脑袋空空，一无所知。要我看，他大概就是蝙蝠侠抛出来的一个幌子。”
　　“最高议长可不会接受这样的解释。”
　　“那就得制造点刺激。”

　　栏杆哐当响了一声，雨果痛叫一声，险些从上铺滚落到地上，险险地攀住楼梯，调整姿势双脚落地，惊魂未定地喘息几声。

　　堂皇的殿宇，肃穆的氛围，法官抬起锤子，红披风从地上悬浮至空中——“雨果·弗莱明，故意杀人罪成立。”
　　无形地粘稠血液从他的掌心滑落，青年如同困兽般疯狂地挣动，手铐哗啦作响。他咆哮，带着无比的绝望撕心裂肺：“我不服——！！”

　　乔的蓝眼睛静静地对着雨果。

　　“你做噩梦了。”这个男人用笃定的语气说道，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梦里不停地喊‘超人’，‘师父’和‘爸爸’，从英语换到藏语。”

　　雨果心头的无名躁郁还没压下去，饥肠辘辘的肠胃就大声呻吟起来。他按住自己的肚子，憋闷地反问：“你都能听懂？”

　　乔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太阳穴：“记得。”

　　随着动作，他那件破破烂烂的灰色衣服滑落了一大半，露出了胸口上狰狞的热视线烧伤，似乎是一个‘S’。
　　私刑证据。

　　“乔老兄。”雨果同病相怜地说，“如果我的脑子是洗衣机，你的脑子一定是海洋旋涡。乱七八糟，以及更乱七八糟。”

　　乔却皱起眉：“这不正常。从我第一次苏醒到现在接近一天，没有人送来一顿饭菜。过分安静...”他怀疑地扬起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艰难地扶着梯子站起身，闭眼既是回忆又是静听。大约一分钟后，他古怪地微笑起来，冲雨果露出了一小片森冷的牙齿，“压根没有什么B区，弗莱明。这是个私人监禁室。”

　　雨果挑高一边的眉毛：“嘿，我觉得我没有到这种地步？也许只是隔音太好？”

　　然后乔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妙的嘲讽神色，嘴唇干裂，优雅地说起了刻薄话：“不幸的是，从正义联盟的态度来看，鄙人认为自己值得这个待遇。”

　　尽管你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黄灯监狱由塞尼托斯监管...如果这里是一个私人监禁室，应该不会再交给他。”雨果舔了一下嘴唇，“那就是另一个黄灯，是那个叫做哈尔的。”

　　乔的神情瞬间空白——雨果能感受到他的大脑如同机械齿轮一样咔咔转动，因出神而显出涣散的瞳孔虹膜上仿佛有一道道数据电波飞速掠过。这个名字好像一个触发键，打开了某份记忆的盒子，让信息一股脑灌进乔的脑海里。

　　从没见过的情况。既不像应激反应，也不像什么难以承受的痛苦回忆。

　　雨果皱起眉，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黑发，浅淡的眼底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深意。

　　仿佛一个设计好的电脑触动程序。

　　很快，乔就回过神。他微微眯起眼，两条眉毛如同受难者般皱起，浮现出脆弱的痛苦神色：“哈尔。”

　　在他眼底那片浓郁的蓝色里摇摇欲坠着某种行将就木的悲哀，乔抬起手，将杂乱的头发捋回头上，虹膜上滚落了一片光晕，又变得沉沉无色。而从他的指缝里，缓缓渗出了暗沉的红色。

　　在那张无神淡漠的脸上，血泪纵横在颧骨撑起的峻冷皮肉。乔先用手背去擦，直到右手上一片刺目血色，眼泪仍然机械性地从他脸上滚落。仿佛血色溪流蜿蜒过长路，一滴滴落到乔的下巴和衣服上。

　　绵长的情绪崩溃好像一条拉长的蛛丝，旋搅着痛苦与悲伤盘踞在他脑海中，如同一只深山中的恶龙。

　　它仍然沉寂着，却不知何时会咆哮着醒来肆虐。

　　乔失措又茫然地抬起头。浓郁的蓝色里仍然在涌出血红，如同滑稽疯狂的上色。

　　雨果无意识地舔了舔牙尖，问：“怎么了？”

　　“我想起一点东西。”乔说，“绝望，悲哀，潮水般的负面情绪。”他喘息了一声，讽刺地说，“却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一个人要有多痛苦，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流出鲜血来。

　　雨果摸着下巴思考，被这周没刮的胡茬刺了一手，不由咧了一下嘴：“唔...那你知道超人其实叫克拉克·肯特吗？”

　　乔面无表情地说：“现在知道了。”

　　没有反应。

　　“超人，氪星人，地球名叫克拉克·肯特。神奇女侠，来自天堂岛，叫戴安娜·普林斯，黄灯一个叫塞尼托斯，还有一个我只听到他们叫他哈尔。还有闪电侠、钢骨、沙赞、黑亚当...”雨果说，一个个掰手指数给乔，“我还记得点常识，分享给你。”

　　仍然没有反应。乔在记忆，而不是被唤醒记忆。

　　“唉，不过照我看来，还有一群疯子杀人犯也在超人政权这边。”雨果叹了口气，懒得继续试探下去，靠着金属栏杆，口气少有的带了点冷意，“比如说杀了我老爹和妹妹的贝恩，蝙蝠侠不杀他，超人也不杀。所以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之后就被塞进这儿了。”

　　他移开了目光，因此没有注意到乔在听到蝙蝠侠不杀的瞬间眼神再度变成了那种难以察觉的空茫。而在他回过头时，乔已经仿佛有些倦意的闭上眼，眉宇沉沉，冷硬的面部轮廓半淹在阴影里，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眼角沁着血意，鲜艳得令人心中恐惧。

　　不久，乔睁开眼，眼皮黏着，惺忪地靠着下面，咕哝着说：“抱歉...我有点累...和难过。”

　　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很好地说服了雨果。雨果猜测乔大概在刚刚那瞬间被唤醒了关于那个叫“哈尔”的男人的所有负面情绪，就像他从跪在父亲尸体前的绝望，到看到贝恩还活着时骤然烧起的无尽愤怒...那一定很累。

　　“你歇歇吧。”雨果说，“我也上去歇歇，没饭吃还是睡睡觉，希望别做噩梦就好。”

　　等到雨果躺在床上的声音沉甸甸地落下，乔背对着牢门，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睁开了双眼。

　　一双冷静而锐利的蓝眼睛，没有丝毫倦意，一片冰层般的清醒。

　　“克拉克。”他低低地、好似呢喃般无意识地念叨一声，将叹息藏在了喉咙和心里。

　　他知道自己一定被全面监视了。连带着那个孩子。

　　雨果·弗莱明，被恶徒杀死亲人，亲手为他们复仇。行事略带空茫无措，仿佛在畏惧自己又会做什么错事...来自刺客联盟。

　　他被克拉克当成了刺探自己的武器。

　　一个谨慎又满嘴跑火车的青年，有一双明亮的湖绿色眼睛，微微荡着些笑意，像是涌动的活水般富有生命力。

　　第一个情感回忆关键词是正义联盟任意一人的名字，第二个事件回忆关键词是“蝙蝠侠不杀人（Batman does't kill）”。

　　蝙蝠侠不杀他，超人也不杀。

　　年轻人笔直地站着，俊朗的面孔上笼罩着一层阴郁，而后又倏忽消逝。从冰冷淡漠语气里透出的不甘与愤怒，沉重得足以让人喘不过气。

　　克拉克。这个狼狈的囚犯闭上眼，任由后来的无尽痛苦席卷了他。

　　现在的你、现在这个还没有走到底的你，在害怕。

　　害怕被质问，害怕无以回复，害怕自己是真的走错了路，对吗？

　　我早就已经决定，如果以穷尽生命无法让你回头，那就不再...

　　来自未来死亡的布鲁斯·韦恩睁开了眼。

　　一个错误的情绪判断。蝙蝠侠定义。

　　那些在被布莱尼亚克装置桎楛中无能为力的绝望挣扎如同旋涡，卷进了他所有的希望，冲刷留下一片嶙峋深黑的怪石，裸露在剧烈炽热的太阳光线下无声无息。将灵魂燃尽而堆聚起的尘灰里，晃晃悠悠的、又冒出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微弱地跳动着。

　　他止住了一无所知的泪水。

　　他不该哭，一切都是因为他做得还不够多。他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