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大和她的小跟班》一世独白

3、到底谁是谁小跟班

　　Chapter 3
　　体育课是下午第一节，十月初的天，热气已经散去，但是这个时间日照还是很充足，魏临低头往教学楼走着，被强光照着有种眩晕的感觉，她双手在肥大的校服口袋里攥成拳头，到现在还在不住地发抖。十三四岁的年龄，又是平时的好学生，这种屈辱让她喘不上气来，心理的创伤远比脸上的让她窒息，她想回家，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跟班主任请假，更不知道脸上的状况怎么样，回家应该怎么跟父母解释。
　　后来二十多岁的魏临当了老师，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出专门的时间给学生们讲校园暴力的危害，既有如何保护自己的方法，也有不要去伤害别人的劝诫，但现在的魏临，纷乱的脑子里只有不要被别人知道这个念头，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回教室吧，魏临想，至少不会像大家都下课再回去那么引人注目。
　　魏临贴墙坐着，好像靠着点什么会让她有些许安全感，这时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应该是已经肿了。她坐的是程雪的位置，程雪桌洞里没什么书，反倒是一把镜子很显眼的摆在里边，魏临稍微一低头就看到了，她犹豫了一下，拿出来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
　　这一照，魏临才发现自己的脸除了被打的红肿，还满是眼泪鼻涕，她看着镜子里这样的自己，像是什么不堪的秘密被发现了一样无措，手忙脚乱地从自己兜里掏出来纸巾胡乱擦着，她太慌张，于是用劲大了些，本来麻木的脸颊传来疼痛的感觉，魏临皱起了眉头。
　　“轻点擦，你那脸不要了啊。”
　　魏临像是被钉在原地，她现在已经无暇分辨这个声音的来源是谁，只想把头埋得再低一点，不被人发现。
　　“低着头干嘛，坐我凳子用我镜子不好意思了？”
　　“抱……抱歉……”
　　魏临的声音哑的尽管此时教室里只有她们俩，程雪也没听见她嘟囔的是什么，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是道歉之类的话。
　　“碰——”
　　一个东西被扔在自己面前，魏临稍微抬眼看了一下，是那种五毛钱一包的冰块，包装上写着雪碧，封口处歪歪扭扭，是那个时候学生经常吃的雪糕。
　　魏临以为程雪这是赶自己走，只好站起来，结果还没站直，就被程雪摁着肩膀坐了回去。
　　“冰敷会不会？”
　　“……啊？”
　　“好学生也有不会的啊。”
　　程雪轻笑着调侃，她大大方方的聊着天，好像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这种坦然让魏临有种可能刚才真的是自己做了一场梦的错觉。她一瞬间有点恍惚，直到冰凉的触感从脸颊传来。
　　“嘶——”
　　“别动，有点肿。”
　　魏临看着自己面前这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此刻正一脸认真给自己做着冰敷，眼泪不自觉地就往下掉。
　　“谢谢。”
　　“嗯，打算怎么报答？”
　　魏临没想到会是这种对话。
　　“我……”
　　“以后我走到哪你跟到哪怎么样？”
　　“……”
　　“怎么了？给我当跟班委屈你了？”
　　魏临知道，程雪这是要“罩”着她，否则再碰上卢莹莹那些人，她还是捞不着好处。
　　“好学生就是脸皮薄，给你三分钟考虑时间。”
　　“好。”

　　体育课结束以后是眼保健操时间，大家都是在操场疯够了才往回走，唯独周文文几乎是踏着下课铃回来的。
　　“魏临，你没事吧？体育老师下了课点名，我跟他说你俩身体不舒服先回来了。”
　　周文文坐在她俩前边的位置上，趴在桌子上看魏临的脸。
　　魏临摇了摇头。
　　周文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更加伤害魏临的自尊心，程雪跟这个周文文也没怎么说过话，一时之间，三个人都很沉默。
　　“文文，下节课是语文，你帮我去找班主任吧。”
　　“嗯，没事，你放心就行。程雪……今天，谢谢你啊。”
　　程雪不太在意地点点头，她的校服袖子卷到胳膊肘，水滴从冰块的包装袋上顺着她半截小臂往下淌，周文文从兜里掏出来卫生纸给她擦。
　　“程雪，我来吧。”
　　眼保健操的音乐停了，程雪抬眼示意了周文文一下：“你找老师去吧。”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算是凉爽了，但是五六十个刚跑跳完的人一下子涌入教室，带动的空气好像都燥热起来，魏临低着头翻着课本，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别人问她点什么。
　　但是大家都是乱哄哄的翻书包找水找书，男孩子们还在讨论刚才踢进了几个球，女孩子们也还没有从闲聊的八卦中转移出兴趣，魏临这时候突然觉得，原来自己的存在也没有多么特殊，大家并不会因为自己早退了一节体育课产生好奇心，她并不失落，反而有点庆幸。
　　等她回过神，语文课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她歪着身子倚在墙上，尽量不跟老师有眼神接触，偏偏语文老师提了个问题，没什么人举手。
　　“课代表回答一下吧。”
　　……
　　“魏临？”
　　“老师，魏临肚子疼不舒服，说话都费劲。”
　　“需不需要回家休息一下？”
　　“哦，老师，那什么，魏临之前跟我说了，她就是肠痉挛，过一阵就好了。”
　　“行，坚持不住的话跟我说。”
　　“好。”
　　“曲泽译你来吧。”
　　“怡然自得，形容安适愉快而满足的样子。”
　　……
　　那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帮她、替她解围的程雪，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对于魏临来说，都像是英雄一般的存在。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魏临就成了程雪的小跟班。
　　说是小跟班，青春期的小女孩，很快就成了朋友，魏临看不惯程雪的成绩，总是催着她学习。
　　“我好歹是语文课代表，我同桌总不能语文都说不过去吧。”
　　“你怎么这么啰嗦，烦死了，我不爱学文言文。”
　　“那我给你讲故事，讲完你就明白意思了，背起来就容易了。你听着啊，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就是说，我回忆起自己在童年时，能睁大眼睛直视太阳，能看清秋天鸟儿重新生出来的非常纤细的羽毛……”
　　“大姐，这题你都错？我不是教过你了吗？这个立方体要从这里截，你认真看着！……看题！不是看我！”
　　“至少语数英的分要拿到一些，咱们现在的英语得好好打基础，要不然音标和语法以后学起来很麻烦，来，你跟我读这个音。”
　　“大哥，史地生政背一背就行了啊，以后我每天给你布置任务，你每天背一点就行……”
　　程雪趴在桌上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我说魏临，你以后当老师去吧，你怎么比老刘还厉害呢？”
　　……
　　除了日常督促程雪能学一点是一点，魏临跟曲泽译还是跟以前一样交流来往，在周文文看来，就好像那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只有程雪知道，每次魏临出教室门的时候都会先四处环顾一下，在学校期间也尽量少喝水，能避免去厕所就尽量避免。
　　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魏临很快地瘦下来，才两个多月，就不再是个肉乎乎的形象了。程雪觉得，魏临应该不是因为爱漂亮了才故意减肥，她还是那个单调普通的打扮，校服运动鞋，那时候流行把肥大的裤脚改成紧腿裤她也没跟着改，只是可能觉得齐肩发碍事渐渐又扎起来马尾了，马尾也是那种全梳上去的硬核马尾。
　　可能只是学习累的？程雪这么想。
　　学校里的日子过得最快，一天一天不觉得什么，窗外那棵法国梧桐叶子慢慢变黄，大家的衣服也就渐渐厚了起来，期中考试过去，程雪成绩提高了一些，魏临比她还高兴，放了学等公交车的时候就买糖葫芦请她吃。程雪一口一个山楂嚼的起劲，就看魏临第一个果还没啃下去一半。
　　“你怎么不吃？”
　　“我胃不太舒服，你帮我吃了吧。”
　　“你最近不对劲啊？课间买零食你也不吃，难道真偷摸减肥呢？”
　　“没有，就是胃不太好。”
　　“胃不好就能瘦这么多？”
　　“对啊，你这种天生就瘦体质当然不明白。”
　　“切。”
　　魏临笑着看程雪接过自己手里那支，公交车正好过来，就赶紧拽着她上车。正好是学生最多的时候，两个人挤得东倒西歪才堪堪挤上去。
　　“不行，必须得买辆电动车了”
　　“天冷了，明年开春了再说吧。”
　　“我带着你，虽然冷点，但是肯定比挤这破公交车强。”
　　其实在跟魏临一起走之前，程雪一直都是那种在小卖部跟三五个同学一块买辣条棒棒糖吃着打发时间，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回家的学生，有时候还故意坐绕远的路线，反正回家也不写作业，待着也是无聊。
　　“也不知道到底谁是谁的小跟班，整天跟你一块早回家，闲的没事都开始写作业了。”
　　“来吧，姐罩着你！”
　　“上一边去。”
　　“小雪儿唱个歌听。”
　　“你是不是想挨揍了？”

　　这天早上，魏临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班主任正在跟班长讨论元旦联欢会报节目的事，魏临听那意思，班主任是想尽量参加的人少一些，毕竟期末临近了，不想让大家浪费太多精力准备节目，到时候一起看就行了，表演的话单人唱个歌什么的就挺好。
　　班长徐蓓说了几个有点才艺的名字，班主任想了想，问魏临：“魏临你还知道别的会唱会跳的吗？”
　　魏临想了想：“别人我不大了解，我就知道程雪唱歌挺好听的。”
　　“行，那徐蓓你跟音乐老师说说，上音乐课的时候选选人吧。”